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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2日,信義讲座:儒家传统与企业家精神

讲座现场 许士军教授演讲 许士军、杜维明主题对话现场 2017年11月22日晚7时,由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信義文化研究中心、北京大学世界伦理中心举办的“信義讲座”第二讲在北京大学英杰交流中心阳光厅举行。“信義讲座”是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信義文化中心主办的一个大型讲座,旨在提供一个高层次的对话平台,围绕商业社会背景下儒学传统的现代命运、使命及其转化这一主题,广泛邀请知名学者和业界精英就商业实践中出现的相关议题进行探讨,以期能跨越学科界限,融通理论和实务区隔,发掘、充实和运用儒学传统在精神、道德、伦理及制度等层面的资源,凸显并扩展“仁”的价值,推进精神性人文主义视域下新商业伦理的探索和建设。2016年12月8日,信義讲座的首讲曾邀请台湾大学前校长、著名经济学家孙震教授,讲解“儒家伦理的现代经济使命”。2017年11月22日,信義讲座的第二讲继续围绕“儒学传统的现代命运、使命及其转化”的论域,与首讲一脉相承地进一步探讨“儒家传统与企业家精神”,深入思辨儒家传统在当下的网络经济时代、在企业界乃至整个文化中国的时空论域内的角色、价值与权变。 本次信義讲座的主题演讲嘉宾是台湾著名管理学家、教育家,台湾逢甲大学“人言”讲座教授、台湾大学管理学院首任院长许士军教授。北京大学人文讲席教授、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教授和许士军教授在主题演讲之后围绕“儒家传统与企业家精神”展开了深入的对话,以“会讲”的方式激发出诸多洞见,并就听众的问题予以精到解答。本次讲座由杜维明教授主持,台湾信義企业集团董事长周俊吉先生在讲座前致辞,来自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南南合作与发展学院的43位国际学生和教师代表也应邀出席了活动。 在主题演讲开始之前,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教授首先为与会听众阐释了信義讲座之“信義”内涵。“信“、“义”二字溯源自《论语》中孔子的一段话:“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从“义以为质”到“信以成之”,“信義”不仅代表一个企业名称(信義企业集团),更代表一种社会的良知和为社会创造价值的先进理念。 讲座的第一个环节是许士军教授的主题演讲,题目为“当市场和政府失效时如何统理——论网络经济的伦理基础”。许教授根据自己50年来教授企业管理课程的思考,指出网络经济时代的“企业家精神”的内涵已与以往显著不同,具备新的精神面貌;在网络经济时代,企业家精神最需要伦理依托,而这就要靠儒家传统来赋予企业家精神以核心内涵。 接下来,许士军教授就讲座关键词“统理”(governance)与“管理”(management)的内涵差异进行了深入辨析,并详细阐释了两“手”典型的统理机制,即市场机制(看不见的手)和政府监理(看得见的手)。他认为,在市场主导的统理机制之下,旨在降低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而成立的企业组织,避免不了激烈竞争、零和博弈、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局面,甚至会产生为求自利而不择手段,乃至造成生态危机和贫富不均等问题。因此,企业就需要讲求社会责任(social responsibility),否则,人类社会就难以维系和谐的状态。 许教授辩证地阐释网络经济的作用,指出在网络经济时代,网网互通,物物互联,虚实整合,企业边界和产业边界变得模糊,交易成本和物流成本显著降低,共享经济等新经济形态的形成对传统经济学理论及假设产生了颠覆性的影响。从积极的方面讲,企业的经营活动向生态化发展,产业的结构也趋向虚拟化,逐渐形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商业生态系统;从消极的方面讲,网络经济也带来了诸如龙头企业垄断和不公平竞争的问题。 主题讲座的最后,许教授把论题的落脚点回归儒家伦理。他追问:在网络经济时代如何建立有效的协同共享统理机制?指出儒家的伦理精神作为当代的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正在并将会帮助我们平衡科技进步带来的好处和问题之间的矛盾,指引我们回到人的道德、伦理思想和互助合作的精神。 讲座的第二个环节是许士军教授、杜维明教授及对话主持人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博士王建宝三位先生围绕“儒家传统与企业家精神”进行的主题对话。杜维明教授首先充分肯定许士军教授演讲中的洞见和精神鼓励,进而从儒家的立场分析网络时代的个体、家庭、企业和国家的定位。他指出,从如何做人的角度来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观念,到“推己及人”的观念,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观念,可以在互联网平台的作用下将资本主义早期所带来的掠夺和霸权的时代,转变成一种强调以人为本、强调共融、互鉴、共赢的普世价值的王道的时代。 因为本次讲座有43位北大南南学院的国际学生,特别是来自非洲的留学生,杜维明教授举出三个有关非洲原住民的文化观念来阐释不仅像儒家、道家这样的传统文化,也包括原住民文化都可为从霸权到王道的时代转向提供宝贵的思想资源。这三个非洲原住民文化观念分别是“地球不是我们的祖先传给我们的一种丰富的遗产,而是我们无穷的未来”;“我的存在是因为你的存在“(I am because you are)”;“个人和整个的族群是一种内在的联系,不是一种外在的联系”。 随后,许士军教授与杜维明教授开启对话式思辩,讨论焦点涉及从扩大化的“我”的观念到公众的利益,从一个个体的四个基本面向(个人面向、社会面向、自然面向,天道面向)到信仰如何成为人类社会凝聚与和平共处的基础,从网络的去中心化到企业和国际格局的去中心化再到“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天下图景。 杜先生特别提到,钱穆先生曾撰文指出:中华民族可能对世界文化做出的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就是人心和天道怎么样能够合一的问题。基于此,杜维明教授进一步追问:儒家在去中心化的网络时代,能否通过对话的方式实现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价值,不同的体系进行相互学习、相互参照和相互借鉴?他认为中华民族正走出一条有民族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的道路,不是用排斥性的霸道的方式而是用王道的方式,通过对话和协商来解决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问题和冲突。许士军教授也在对话最后从“统理”的视角回应杜教授的思考,审视在超越企业机构和国家的高层维度上,如何在尊重差异的前提下实现共同繁荣发展;如何评论儒家的精神以融合共存,共享成长。 在本次信義讲座的问答环节,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王建宝博士对杜维明教授和许士军教授的“会讲”式对话做了精要总结,并以统理相关的伦理选择难题开启问答环节。许士军教授和杜维明教授分别就产权退潮、文明对话、社会资本、儒家对自由意志的看法以及互联网如何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等问题给出了简要并切实的回应和解答。在本次信義讲座的结尾,王建宝博士代表信義讲座倡议大家发扬古今中西的各种优良传统,为企业的发展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做出我们每一个人的贡献!整场讲座在听众的热烈掌声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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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9日,精神人文主义公众号,仁学与修身:池田大作与杜维明对谈(三)

导读:本推送是杜维明先生2005年到访日本时,同国际创价学会会长池田大作先生的对谈录摘要,之前已经推送过两篇,分别是关于“宗教与文明对话”、“儒家思想与文明社会”主题的对谈摘录。本次摘录的主题是“仁学与修身”,这也将是“池田大作与杜维明对谈”系列的最后一篇推送,小标题为编者自拟。 一、“同情”、“同感”与君子人格 池田:《论语》中描写了许多说明孔子为人和蔼可亲的逸事。一件有名的逸事中有这样的场面:一个盲人乐师来拜访孔子,孔子亲自出迎,领他进入室内。孔子郑重地一一告诉乐师说:“这儿有台阶!”“这儿是座位!”当大家一入座,孔子又仔细地给乐师说明:“某某坐在那儿,某某坐在这儿。”让他清楚地了解周围的情况。 杜维明:孔子之所以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弟子当然是由于他渊博的学识,但这样的人性魅力,可以说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孔子认为,个人是各种关系的中心。因此,对我们的周围乃至更远的他人有更深的理解和关怀,等于是更深地了解自己。 池田:您指出的这一点很重要。任何人都是有尊严的生命。知道他人的尊严,与知道自己的尊严是相通的。孔子从未因贵贱、贫富等来差别待人。 杜维明:孔子具体地掌握了每一个弟子的情况。他有敏锐的感受性,对人能洞察入微。所以对所有弟子的总体慈爱从不动摇。对于儒教来说,丰富的人本主义的精神,都是指导性的规范。这么说不是言过其实,儒教认为,“同情”、“同感”和“关怀”是健全的人际关系所不可欠缺的。仅凭理性不可能培养持久的友情和交友的精神,(还有)与其他的人们共有的现实人生中的生老病死的问题,始终是心灵层次的问题。这些问题仅凭冷静的理性思考是无法充分理解的,当然,这绝不是轻视关于世界的学习。为了成为有教养的人,获得数据、信息和知识,确实是重要的。但是,教育的最大目的,在于人格的形成。人并不是仅仅具有理性的动物。 腾讯 https://mp.weixin.qq.com/s/2z6edUyrrPCVQXRIvKmz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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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4日,杜维明:儒家如何变成御用神话

问:五四以来,中国传统儒学受到全面的批判,或认儒家是专制帝王的张目者,是阿谀奉承者,甚至是巩固封建王朝的主要力量。你1978年在韩国哲学会中国哲学组,曾有一个“儒家批判精神”的演讲,把原始的儒家和政治化的儒学做了详细的分梳,能不能再概略地谈一谈? 杜维明:五四以降,解释中国哲学的主要思想家都认为:儒学传统中的最大缺陷之一,是和专制政体结合。所以,中国大陆的学者认为和“封建主义”汇流的儒家有三个特征:第一,是知识分子和专制政体的结合,形成所谓的以政权利害为准则的意识形态,从而为现实政权所利用,终而沦为压迫和控制人民的工具。第二,在社会上引发成为保守主义,基本上是对权威的依赖与信任,没有革命精神,也没有抗议精神。第三,就知识论的立场来看,是以过去先王所代表的政治立场为核心,是倒退而非前瞻,是接受而非突破、冲决现实利害的思想。所以,政治上是为专制政权所服务,社会上是保守主义,知识论上是倒退落伍的思想。 但是,我认为这是政治化以后的儒家。中国从汉以来,尤其汉武帝定儒学为一尊以后,儒家变成思想的主流。这个所谓主流,却已失去儒家思想的精神命脉了,和先秦孟子时代的儒家、荀子时代的儒家、汉代董仲舒所代表的儒家、宋明大儒所代表的儒家、清朝朴学所代表的儒家、五四之后由熊十力、张君劢、梁漱溟、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等所代表的儒家大不相同,而且两者之间有不可消解的矛盾。我觉得要对儒家传统做一番重新反省和评价,应当对它的抗议精神做彻底的了解。儒家的自我形象应是以悲天悯人的道德关切来转化政治,而不当依附在现实政权上,成为现实政权在意识形态方面的统治工具。 来源:凤凰网国学 2017年11月04日 来源:历史研习社 作者:杜维明 https://guoxue.ifeng.com/a/20171106/52993292_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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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日,精神人文主义公众号,儒家思想与文明社会:池田大作与杜维明对话(二)

导读:2005年3月到5月,由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京都大学、关西大学等十余所大学(及第十九届世界宗教大会主旨演讲)联合邀请杜维明先生赴日进行学术访问。杜维明先生在日期间,在以上学校以“儒家的宗教性及文明对话”为主题,同日本著名汉学大师沟口雄三先生、尾崎文昭先生、小岛毅先生、吾妻重二先生等进行了多场深刻而重要的学术对话,池田大作先生主办的创价大学是其中之一。2011年,创价大学授予杜维明先生荣誉博士学位,在校园小道旁栽植了一棵以杜维明命名的樱花树作为纪念。本次推文是杜维明先生访问创价大学时,同池田大作先生对谈中关于“儒家思想与文明社会”的摘录部分。 池田:儒教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彻底的排挤。但在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对传统文化重新认识的进展,已逐渐深入地进行了重新评价。在悠久的历史中培育起来的、形成人们精神的思想,即使会由于政治的变动而从公开的舞台上暂时消失,但是,历史的地下水脉仍会滔滔不断地流动。现在,在中国儒教复兴的背景中,恐怕也有着人们精神上的渴望吧。 杜维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作为其背景,还有来自学术界、大众媒体、企业、社会团体和社会运动等广大领域的要求;希望发现传统文化资源的学生们的热情;调查、报道这些情况的媒体的活动;采纳儒教思想的企业经营;以及通过儒教来进行职业道德的启蒙等现象,都表明了儒教的复兴具有多么广泛的基础。 池田:伏尔泰景仰孔子,称孔子是“天下无双的模范”;康德赞扬孔子是“中国的苏格拉底”。我也认为,孔子之所以伟大。其中的一点就在于他作为教育家的卓越能力和人性。受他训育的弟子们记录下孔子思想的《论语》,至今仍在全世界被广泛阅读,并教导着人们。确实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孔子可以说是一个“人类的导师”。 杜维明:我曾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一个建议,希望规定一个全世界的“教师节”的日子。我个人认为,可以把9月28日定为这样的“教师节”。在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应该尊重、怀念教师。对恩师表示尊敬的行为,会给青年们的人格形成带来莫大的影响。 腾讯 https://mp.weixin.qq.com/s/PPyr_1oCLQJggQ-z-gf1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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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5日,“儒家内在的普世价值”讲座

会议合影 讲座现场 2017年10月25日上午十点半,北京大学李兆基人文学苑4号楼103会议室,受北京大学高等人文学院院长杜维明先生的邀请,曾子76代裔孙、新加坡著名企业家、文化学者、儒家典籍英文翻译专家曾繁如博士,以“儒家内在的普世价值”为题目,用中英文双语为广大师生带来了一场精彩的讲座。曾博士从翻译和诠释《论语》中七个代表性的道德理念(仁(humaneness)、义(righteousness)、礼(propriety)、智(wisdom)、信(credibility)、和(harmony)、恕(reciprocity))入手,指出这些儒家核心的道德伦理都关乎人性,并且由于人性本质和人类行为基本相似,从而推演出儒家伦理价值的普世性(universality)特征。进而,曾博士以三个《论语》中的例子来详细阐释儒家伦理的适应性(applicability)和精神(mind)。这三个例子包括“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和“德不孤,必有邻”。在分析儒家内在价值的普世性的基础上,曾博士提出通过修养上述七个核心伦理价值,能够使一个人升华(sublimate)为高尚的人(noble man),而通过升华的能力,儒学就有可能被看作是一种信仰(faith)。同时,也因为儒学关乎人性的普适特征,其可以并应该成为属于全人类的价值系统。而在儒学的传播(transmission)过程中,《论语》也需要适当筛选,以便更容易理解。 演讲之后,与会听众就儒学的国际化与现代化的思考,以及儒学发展过程中在东亚尤其在新加坡所遇到的问题与曾博士展开了精彩的讨论。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先生在讲座开场致欢迎辞,并在讲座最后献上了精到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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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5日,精神人文主义公众号,宗教与文明对话:池田大作与杜维明对话

导读:杜维明先生2005年到访日本,其间曾拜访池田大作先生。池田大作先生是国际创价学会会长,长期致力于中日友好工作,曾获得中日友好“和平使者”称号,得到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国领导人的接见。国际创价协会,简称SGI,是一个致力于促进世界各地区文化交流和世界和平的组织。杜维明先生在东京其间,围绕“文明对话”的主题,同池田先生进行了深入的对谈和交流,涉及宗教、文化、政治等方面。今天的推送辑录了他们对话中关于“宗教与文明对话”内容的部分,以飨读者。 杜维明: 1989年7月至1990年9月的14个月期间,我担00任夏威夷的东西方中心中心的“文化交流研究所”的所长,主要任务是推进“文明之间的对话”,特别是探究“宗教之间的对话”,以此作为在世界构筑“和平文化”的出发点。在把这项研究计划概念化时,我曾同研究轴心时代文明颇有建树的主要学者和实践家们进行了商讨。于是立足于伊瓦特·卡曾斯先生进行过20多年探究的、包括各种人的宗教性的“世界精神性”这一牢固的基础之上,把“将来的方向性”作为主要关心的对象,将其选定为研究题目。 池 田:所谓“世界精神性”,是一个重要的观点。任何高级宗教,归根结底都是在谋求“人的幸福”和“世界和平”。如果站在这个共同的大地上,应该是可以共同协作以建设希望的未来的。 杜维明:我们认为,不仅要探究历史的各种宗教之间的对话,还要探究具备本土形态的精神性、一切轴心时代的宗教传统之间的相互作用。而且不能忽视差异及文化的多样性的重要性,采取一种超宗派的、全体性的、容纳一切的态度来对待。这个研究计划的制订,主要不是出于想要预言什么的热切希望,而是为全人类面临的严重的危机感所驱使。 腾讯 https://mp.weixin.qq.com/s/PD815qD6sz6YatDsl8DG7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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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1日,“选择理性、责任伦理和实践:孟学与中国和东亚传统”学术研讨会

会议合影 研讨会现场 2017年10月21日,由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中国孟子研究院、邹城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选择理性、责任伦理和实践:孟学与中国和东亚传统”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召开。 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孟子研究院特聘专家王中江,中国孟子研究院书记赵永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倪培民,台湾中央大学哲学研究所教授李瑞全,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教授孙宝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教授任蜜林、匡钊,厦门大学哲学系教授谢晓东,以及来自各知名高校和研究机构的20余位专家学者出席了此次研讨会。 会议开幕式由王中江教授主持,杜维明先生、赵永和书记先后致辞。杜先生在致辞中表示,研究探讨孟子思想对整个儒学的发展意味深长,如何理解孟子学说中的理性、伦理都是十分重要的。他认为对孟子学说的诠释不应仅从亚里士多德的道德伦理出发,还应注意其中与正在西方兴起的关怀伦理的契合之处。杜先生说他现在较为关注孟子心性之学的主体性问题,希望能通过大丈夫精神体现出的个人内在意志自由,打通人和天、人和自然、人和社会的相参之路,发展具有孟学特色的主体关怀。 赵书记简要介绍了孟子研究院在孟子思想的传承弘扬与普及应用方面所做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同时也代表主办单位向与会的各位专家学者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本次研讨会中,各位学者围绕孟子的工夫论与本体的关系、孟子的伦理选择论、宋明理学家及现代新儒家对孟子人性论的发展、东亚儒学对孟子人性论的诠释、孟子的人性论与西方道德哲学等问题分别进行了发言。 讨论环节专家学者踊跃提问、畅所欲言,围绕发言内容积极探讨、交流。研讨会的举办为孟学研究开拓了新视野,对将孟子研究院打造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孟学研究交流平台、世界孟学研究高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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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13日,精神人文主义公众号,杜维明:以精神人文主义应对全球伦理困境

儒家传统是一个历史渊源流长、且有全球意义的地方知识,我研究儒家文化始于孟子心性之学,如何由孟子心性之学开展出精神性的人文主义,使之能应对目前人类遭遇的伦理困境?这是个集体课题。在此,想与大家分享交流一下正在进行的思考并以此抛砖引玉。 文明对话与儒家心性之学 问题的蝶变 我在高一时接触儒学并产生了浓厚兴趣,此后报考东海大学,跟随牟宗三先生学习中国哲学。赴哈佛留学期间,我最想修哲学,但当时由蒯因(Willard Van Orman Quine,1908-2000)主持的哲学系只关注五大方向:逻辑学、认识论、分析哲学、语言哲学和本体论,并无我最关注的伦理学、美学与宗教哲学,所以我经常在其他院系学习神学、社会学、人类学、比较文化、世界宗教等课程。 但我的学习过程是一种真正的文化间的交流,赴美留学,我并非完全拜师,自认为还带有使命,那就是和他们交流儒学。出乎我意料的是,美国很多学者愿意认真聆听我的观点。这使得我能在文明对话的基础上,重新理解、重新肯定、重新发掘儒家心性之学。 当时,美国学术界普遍的认知是:儒家学说是东亚文明的体现,面向世界只有发展的潜力。但伯克利大学列文森教授的《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直截了当地说,在中国,“儒家的传统已经逐渐地成为历史现象、一种博物馆化的记忆,不可能再现辉煌。”他还举例,“像梁启超这样的知识分子,在感情上还缅怀中国的过去,但在理智上已经选择了认同西方文明”。 腾讯 https://mp.weixin.qq.com/s/vSAYosYiJ2BhROLXC39-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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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22日,杜维明主讲:儒家精神人文主义,全球伦理困境的一种化解资源

如何从思孟心学开出精神人文主义?以“仁”为本体的世界伦理如何可能? 上周五(9月22日)下午,复旦大学“儒学大讲堂”首期和文汇讲堂第113-1期暨优秀传统文化“接着讲”首期双讲座开讲。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杜维明主讲《世界伦理构建与儒家天下关怀》,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倪培民和复旦大学上海儒学院执行副院长吴震分别担任对话及点评嘉宾。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传承系列五讲(简称“接着讲”五讲)由复旦大学和文汇报社联合主办,文汇讲堂和复旦大学上海儒学院承办。 23日已刊发互动精要《儒家伦理能让世界更美好吗?杜维明倪培民吴震答评》,25日刊发了《倪培民对话杜维明:“如何做人”使儒家与其他文明具有相通性》详见链接。今日与您继续分享:主讲嘉宾杜维明的演讲精华版。 主讲部分 儒家传统作为一个历史渊源流长、且有全球意义的地方知识,对于当下人类遭遇的困境,究竟有无可应对的方案?我研究儒家文化始于孟子心性之学,如何由孟子心性之学开展出精神人文主义,使之能与目前人类棘手的伦理学危难相关联?这是个集体课题。在此,想与大家分享交流一下我并不很乐观的思考并以此抛砖引玉。 问题的迭变 高中至大学在台湾学习儒学,赴美留学并无宣传之心,重在交流 我第一次接触儒家传统是在高一,那时学校里研究民族精神教育的周文杰老师为我们讲授四书,讲到《大学》,心中有些感触,但并不强烈。可当他讲到“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之时,我突然感觉开窍了:修齐治平的思想如此宽宏、伟大,是其他课程中未曾接触过的。因为喜欢,所以就跟着这位周老师去台湾师范大学旁听牟宗三先生讲授中国哲学课。听后有很大触动,所以就决定改报台湾大学为东海大学中文系,跟随牟宗三先生学习中国哲学。 1962年我来到美国学习,同时开始交流、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这里有两个误区,首先,许多朋友问我,为什么在美国才发现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并非如此,事实上,我是在中国台湾地区开始接触、学习儒家思想,在大学里就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重要价值。其次,我并非是去美国宣传儒家价值,让别人来认同这个学说。当时我做了一个对自己影响巨大的决定——以一种开放的心情与其他文化交流。如果在哈佛,发现了一些与儒家文化存在较大冲突的价值、理念或学术思想,且事实上它们更具说服力,我也会改变主张。 在西方各类对话中,重新理解、肯定、挖掘了儒家心性之学 在美国念书期间,我最想修哲学,但当时由奎因(Quine)主持的哈佛哲学系只关注五大方向:逻辑学、认识论、分析哲学、语言哲学和本体论,并不开设我最关心最想学的伦理学、美学与宗教哲学,所以我经常在其他院系学习神学、社会学、人类学、比较文化、世界宗教等课程。 美国分析哲学家奎因及其著作《从逻辑的观点看》 但我的学习过程是一种真正的文化间的交流,这种交流其实始于东海大学大四时期。那时,一批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耶鲁、哈佛等精英高校的助教来东海大学,我们跟随其中一位学习英文,越来越多的学术交流随之不断展开。赴美留学,我感到自己与五四时代前往美国留学的中国学者不同。我并非完全拜师,自认为还带有一些使命——同他们交流儒家学说。出乎我意料的是,美国的信息相当开放,很多学者愿意认真聆听我的观点。这使得我能在文明对话的基础上,重新理解、重新肯定、重新发掘儒家心性之学。 列文森认为儒家传统已是历史现象,1962年起,我就想证明这是误判 来到美国,我发现一个普遍观点:学术界多半都怀疑儒家是否能成为世界学术的一个侧面,或者成为世界学术主流中的一部分。伯克利大学列文森教授(Joseph R.Levenson,1920—1969)的著作《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Confucian China and the Modern Fate)影响颇大,该书直截了当地说,“儒家的传统已经逐渐地成为历史现象、历史事实,不可能还会进一步发展”。他还举例说“像梁启超这样的知识分子,在感情上还是回忆着中国的过去,但在理智上已经决定认同西方文化”,在西方的主流学者确实都抛弃了儒家学说。 伯克利大学列文森教授及其著作《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 从1962年开始,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就是证明列文森教授误判了儒家传统。他代表了很多海外学者的认知,而在当时的中国大陆,批评儒家的人更多。这些误判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逻辑就是现代化。西化被认为就是现代化,而中国当时尚处在前现代化社会,一旦进入由科学、工业革命代表的现代化社会,儒家等传统的力量就会被逐渐消除。许多人认为,列文森是隔岸观火,对儒家的没落显示出一种西方中心主义的傲慢。他去世后,我和他的不少学生和同事交流,他们为其辩护:“杜维明,你不要忘记,列文森是在为儒家命运哭泣,他的内心满怀悲痛之情,在他看来,儒家的命运和他自己坚信不移的犹太教的命运,以及基督教的命运,抑或印度教的命运,所有精神文明的命运都是一样的,现代化、科学化的发展会将它们消除,儒家只是其中一个。” 儒家传统的现代命运,不仅是中国问题,也是人类文明的境遇 当时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假如我们在研究儒家传统时,不能让人了解它的源头活水,让它与我们的身心性命有所关联,就无法证明儒家这一精神文明还可以在21世纪复活;也无法证明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一些传统的价值可以对现代化、现代性进行批判、反省甚至有所反思。因此,我认为,从事儒家研究或者认同儒家不仅仅是一个现代中国人或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责任,而是一个人类文明遇到的大困境。最大的追问在于人类应当走向何处?人类应当依靠何种力量和平共处?应当如何了解我们的人生价值和意义?曾经提出的天下观念、万物一体的观念是否已慢慢成为一种空想?或者说,那些价值、观念如何体现出更深层次的要求? 当时,西方一些学者已经开始重新反思,儒家传统的现代命运是否真如列文森所预言的那样已经消亡。1960年代末,列文森还未去世,他突然发现孔子及他的“克己复礼”成为中国思想界批判的主要对象,这让他十分震惊——一个学说真正的消亡在于它被遗忘,尚在被批判足以证明其生命力和现实的关怀与意义。 1978年,我跟随美国科学院的学术代表团短暂回国一个月,我意识到应该更加了解中国大陆的儒家文化,虽然我曾在中国台湾地区学习儒家,也接触到越南、韩国、日本以及欧美儒家。我深深感到,如果中国大陆的情况并未变化,或者多是反对儒家传统的声音,那么儒家的命运就会像列文森所说的那样。所以,1980年我受邀回到北京师范大学讲课8个月,边讲课边问自己两个问题,一是儒家这个学术传统在中国大陆的发展前景如何?是否存在光辉灿烂的一面?二是在中国大陆是否出现了相对独立的学者群体?相对独立的意思是能独立判断学术标准、学术发展方向的意义和价值。 1980年代,杜维明参加北大学术讨论会二排左三张申府先生,一排右三梁漱溟先生,一排左二杜维明先生 在和老中青三代学者的交流中,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困境的探索 孟子心性之学超越了同时代的轴心文明思想,指归现实的终极意义 孟子所代表的心性之学,在不同时代中具有不同的特殊价值,都是一种对人的重新认识。强调孟子是一个“性善论”者,其实他说的是做人的道理。人在整个人类生物转化中的出现存在何种意义与何种价值?我们如何去认识它们?个人是否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发展这种资源,还是必须受外在影响才能发挥自己的力量?同时,作为一个人,我是否能通过自觉与反省,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之所以能够发挥更大价值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社会环境还是其它原因? 孟子“性善”的观念是指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内心的恻隐之情,即内心对外部环境的健康反映,发挥自己做人的基本价值。这让我想起公元前800至500年的轴心时代,印度文明、希伯来文明、犹太文明与中国文明四大文明同时出现。当时只有中国文明未曾出现在被学术界中称作“超越”的突破,即人的最终极的价值关怀必须超越到现实世界之外,在上帝或在另一个理想世界里,孔子选择的人生意义在凡俗世界中俯拾皆是。因此,儒家传统是面对当时的存在对人类进行的反思,与亘古时代相比,是一个质的飞跃,那就是人类开始探索抽象且永恒的大问题。 杜维明认为:孟子的“四端说”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简单问题。它是自我认同的“立人之道” 由于这种外在超越的“缺失”,因此许多西方学者认为,中国人过于关注现实,没有更高的意识与价值,没有到达“超越”这一层面。但孟子认为,一个人有很多向度,应当同时开展。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向度就是个人的主体性,它和人的四端密切相关。 四端是儒家称人应有的四种德行,包括仁、义、礼、智。其中,仁的这一端发自人的恻隐之情,包含着同情的意思,这种恻隐之情就是人之所以成为人、能够充分发展人性最重要的资源。情的感受虽是个人且每人有所不同,但孟子认为情是普遍存在的,如果能够将情推己及人,就逐渐可以将个人、家庭、邻里、社会甚至国家、天下都联系起来,成为一种向外推的精神世界。这种推己及人的情,发展到陆象山、王阳明时期,他们提出必须要优先树立我们作为人的大体,即道德理想的最高价值。换句话说,作为一个人就要做一个能够体现人性光辉的人,做一个像样的人。陆象山曾说,“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做人,就应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立志是立自己的大志,可以推到家庭、他人即为大志。这也是孟子所说的“先立乎其大”。 “仁”如康德的自由意志,具有主体性,其本体意义可与天地一体 对于四端之一的“仁”,目前许多中国学者的研究已做出较大贡献。在马王堆出土的资料中,“仁”字是上“身”下“心”,身心为仁,这与一般意义上说的“仁”字有所不同,具有非常深刻的哲学意义。所以,人的价值既是内在的、自我的,也是涵摄在关系网络中的。 通过对孟子的了解,我认为,仁爱的“仁”是指个人的主体性,这类似于康德说的“自由意志”。每个人都要有自由意志,没有理性就不会成为真正独立自主的道德人。而儒家仁爱的仁里包含的情,是为他人而生,生发到一个人可以通过自己的主体与其他所有人进行对话,而这种相互对话所形成的社群以仁爱为主。仁爱不仅仅是爱人,而且还要爱物、爱己,三者不能分离。这就是孟子说的“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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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22日,“接着讲”首期③|杜维明主讲:儒家精神人文主义,全球伦理困境的一种化解资源

如何从思孟心学开出精神人文主义?以“仁”为本体的世界伦理如何可能? 上周五(9月22日)下午,复旦大学“儒学大讲堂”首期和文汇讲堂第113-1期暨优秀传统文化“接着讲”首期双讲座开讲。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杜维明主讲《世界伦理构建与儒家天下关怀》,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倪培民和复旦大学上海儒学院执行副院长吴震分别担任对话及点评嘉宾。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传承系列五讲(简称“接着讲”五讲)由复旦大学和文汇报社联合主办,文汇讲堂和复旦大学上海儒学院承办。 23日已刊发互动精要《儒家伦理能让世界更美好吗?杜维明倪培民吴震答评》,25日刊发了《倪培民对话杜维明:“如何做人”使儒家与其他文明具有相通性》详见链接。今日与您继续分享:主讲嘉宾杜维明的演讲精华版。 主讲部分 儒家传统作为一个历史渊源流长、且有全球意义的地方知识,对于当下人类遭遇的困境,究竟有无可应对的方案?我研究儒家文化始于孟子心性之学,如何由孟子心性之学开展出精神人文主义,使之能与目前人类棘手的伦理学危难相关联?这是个集体课题。在此,想与大家分享交流一下我并不很乐观的思考并以此抛砖引玉。 问题的迭变 高中至大学在台湾学习儒学,赴美留学并无宣传之心,重在交流 我第一次接触儒家传统是在高一,那时学校里研究民族精神教育的周文杰老师为我们讲授四书,讲到《大学》,心中有些感触,但并不强烈。可当他讲到“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之时,我突然感觉开窍了:修齐治平的思想如此宽宏、伟大,是其他课程中未曾接触过的。因为喜欢,所以就跟着这位周老师去台湾师范大学旁听牟宗三先生讲授中国哲学课。听后有很大触动,所以就决定改报台湾大学为东海大学中文系,跟随牟宗三先生学习中国哲学。 1962年我来到美国学习,同时开始交流、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这里有两个误区,首先,许多朋友问我,为什么在美国才发现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并非如此,事实上,我是在中国台湾地区开始接触、学习儒家思想,在大学里就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重要价值。其次,我并非是去美国宣传儒家价值,让别人来认同这个学说。当时我做了一个对自己影响巨大的决定——以一种开放的心情与其他文化交流。如果在哈佛,发现了一些与儒家文化存在较大冲突的价值、理念或学术思想,且事实上它们更具说服力,我也会改变主张。 在西方各类对话中,重新理解、肯定、挖掘了儒家心性之学 在美国念书期间,我最想修哲学,但当时由奎因(Quine)主持的哈佛哲学系只关注五大方向:逻辑学、认识论、分析哲学、语言哲学和本体论,并不开设我最关心最想学的伦理学、美学与宗教哲学,所以我经常在其他院系学习神学、社会学、人类学、比较文化、世界宗教等课程。 美国分析哲学家奎因及其著作《从逻辑的观点看》 但我的学习过程是一种真正的文化间的交流,这种交流其实始于东海大学大四时期。那时,一批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耶鲁、哈佛等精英高校的助教来东海大学,我们跟随其中一位学习英文,越来越多的学术交流随之不断展开。赴美留学,我感到自己与五四时代前往美国留学的中国学者不同。我并非完全拜师,自认为还带有一些使命——同他们交流儒家学说。出乎我意料的是,美国的信息相当开放,很多学者愿意认真聆听我的观点。这使得我能在文明对话的基础上,重新理解、重新肯定、重新发掘儒家心性之学。 列文森认为儒家传统已是历史现象,1962年起,我就想证明这是误判 来到美国,我发现一个普遍观点:学术界多半都怀疑儒家是否能成为世界学术的一个侧面,或者成为世界学术主流中的一部分。伯克利大学列文森教授(Joseph R.Levenson,1920—1969)的著作《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Confucian China and the Modern Fate)影响颇大,该书直截了当地说,“儒家的传统已经逐渐地成为历史现象、历史事实,不可能还会进一步发展”。他还举例说“像梁启超这样的知识分子,在感情上还是回忆着中国的过去,但在理智上已经决定认同西方文化”,在西方的主流学者确实都抛弃了儒家学说。 伯克利大学列文森教授及其著作《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 从1962年开始,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就是证明列文森教授误判了儒家传统。他代表了很多海外学者的认知,而在当时的中国大陆,批评儒家的人更多。这些误判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逻辑就是现代化。西化被认为就是现代化,而中国当时尚处在前现代化社会,一旦进入由科学、工业革命代表的现代化社会,儒家等传统的力量就会被逐渐消除。许多人认为,列文森是隔岸观火,对儒家的没落显示出一种西方中心主义的傲慢。他去世后,我和他的不少学生和同事交流,他们为其辩护:“杜维明,你不要忘记,列文森是在为儒家命运哭泣,他的内心满怀悲痛之情,在他看来,儒家的命运和他自己坚信不移的犹太教的命运,以及基督教的命运,抑或印度教的命运,所有精神文明的命运都是一样的,现代化、科学化的发展会将它们消除,儒家只是其中一个。” 儒家传统的现代命运,不仅是中国问题,也是人类文明的境遇 当时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假如我们在研究儒家传统时,不能让人了解它的源头活水,让它与我们的身心性命有所关联,就无法证明儒家这一精神文明还可以在21世纪复活;也无法证明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一些传统的价值可以对现代化、现代性进行批判、反省甚至有所反思。因此,我认为,从事儒家研究或者认同儒家不仅仅是一个现代中国人或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责任,而是一个人类文明遇到的大困境。最大的追问在于人类应当走向何处?人类应当依靠何种力量和平共处?应当如何了解我们的人生价值和意义?曾经提出的天下观念、万物一体的观念是否已慢慢成为一种空想?或者说,那些价值、观念如何体现出更深层次的要求? 当时,西方一些学者已经开始重新反思,儒家传统的现代命运是否真如列文森所预言的那样已经消亡。1960年代末,列文森还未去世,他突然发现孔子及他的“克己复礼”成为中国思想界批判的主要对象,这让他十分震惊——一个学说真正的消亡在于它被遗忘,尚在被批判足以证明其生命力和现实的关怀与意义。 1978年,我跟随美国科学院的学术代表团短暂回国一个月,我意识到应该更加了解中国大陆的儒家文化,虽然我曾在中国台湾地区学习儒家,也接触到越南、韩国、日本以及欧美儒家。我深深感到,如果中国大陆的情况并未变化,或者多是反对儒家传统的声音,那么儒家的命运就会像列文森所说的那样。所以,1980年我受邀回到北京师范大学讲课8个月,边讲课边问自己两个问题,一是儒家这个学术传统在中国大陆的发展前景如何?是否存在光辉灿烂的一面?二是在中国大陆是否出现了相对独立的学者群体?相对独立的意思是能独立判断学术标准、学术发展方向的意义和价值。 1980年代,杜维明参加北大学术讨论会二排左三张申府先生,一排右三梁漱溟先生,一排左二杜维明先生 在和老中青三代学者的交流中,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困境的探索 孟子心性之学超越了同时代的轴心文明思想,指归现实的终极意义 孟子所代表的心性之学,在不同时代中具有不同的特殊价值,都是一种对人的重新认识。强调孟子是一个“性善论”者,其实他说的是做人的道理。人在整个人类生物转化中的出现存在何种意义与何种价值?我们如何去认识它们?个人是否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发展这种资源,还是必须受外在影响才能发挥自己的力量?同时,作为一个人,我是否能通过自觉与反省,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之所以能够发挥更大价值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社会环境还是其它原因? 孟子“性善”的观念是指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内心的恻隐之情,即内心对外部环境的健康反映,发挥自己做人的基本价值。这让我想起公元前800至500年的轴心时代,印度文明、希伯来文明、犹太文明与中国文明四大文明同时出现。当时只有中国文明未曾出现在被学术界中称作“超越”的突破,即人的最终极的价值关怀必须超越到现实世界之外,在上帝或在另一个理想世界里,孔子选择的人生意义在凡俗世界中俯拾皆是。因此,儒家传统是面对当时的存在对人类进行的反思,与亘古时代相比,是一个质的飞跃,那就是人类开始探索抽象且永恒的大问题。 杜维明认为:孟子的“四端说”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简单问题。它是自我认同的“立人之道” 由于这种外在超越的“缺失”,因此许多西方学者认为,中国人过于关注现实,没有更高的意识与价值,没有到达“超越”这一层面。但孟子认为,一个人有很多向度,应当同时开展。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向度就是个人的主体性,它和人的四端密切相关。 四端是儒家称人应有的四种德行,包括仁、义、礼、智。其中,仁的这一端发自人的恻隐之情,包含着同情的意思,这种恻隐之情就是人之所以成为人、能够充分发展人性最重要的资源。情的感受虽是个人且每人有所不同,但孟子认为情是普遍存在的,如果能够将情推己及人,就逐渐可以将个人、家庭、邻里、社会甚至国家、天下都联系起来,成为一种向外推的精神世界。这种推己及人的情,发展到陆象山、王阳明时期,他们提出必须要优先树立我们作为人的大体,即道德理想的最高价值。换句话说,作为一个人就要做一个能够体现人性光辉的人,做一个像样的人。陆象山曾说,“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做人,就应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立志是立自己的大志,可以推到家庭、他人即为大志。这也是孟子所说的“先立乎其大”。 “仁”如康德的自由意志,具有主体性,其本体意义可与天地一体 对于四端之一的“仁”,目前许多中国学者的研究已做出较大贡献。在马王堆出土的资料中,“仁”字是上“身”下“心”,身心为仁,这与一般意义上说的“仁”字有所不同,具有非常深刻的哲学意义。所以,人的价值既是内在的、自我的,也是涵摄在关系网络中的。 通过对孟子的了解,我认为,仁爱的“仁”是指个人的主体性,这类似于康德说的“自由意志”。每个人都要有自由意志,没有理性就不会成为真正独立自主的道德人。而儒家仁爱的仁里包含的情,是为他人而生,生发到一个人可以通过自己的主体与其他所有人进行对话,而这种相互对话所形成的社群以仁爱为主。仁爱不仅仅是爱人,而且还要爱物、爱己,三者不能分离。这就是孟子说的“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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