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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9-20日,第二届“精神人文主义”学术研讨会纪要

2019年10月19日至20日,第二届“精神人文主义”学术研讨会开幕式在北京大学斯坦福中心隆重举行。此次会议邀请到来自海内外的百余名知名学者出席,分为“精神人文主义”、“文化中国”、“启蒙反思”、“儒家传统的现代转化”、“文明对话”和“儒商论域”六个分论题。 开幕式 10月19日上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北京大学世界伦理中心副主任姚新中先生主持本次会议开幕式,他指出精神人文主义对于我们理解世界轴心文明、当下中国以及中国未来的走向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姚新中教授对于出席本次会议的杜维明先生的八十岁生日表示了祝贺,对杜维明先生为提炼中国优秀思想、彰显儒家思想价值所作出的卓越贡献表达了感谢。 杜维明先生在开幕致辞中指出,各位学者对于精神人文主义的探索,让他感到所做的工作不仅是个人独立思考的结果,同时是在大家的共鸣当中逐渐发展的群体贡献。杜维明先生认为,“精神人文主义”以人为核心,但又不是人类中心主义,这是一种“人文”精神的思潮,它以超越各种宗教诉求为基本要求,同时也使得各种精神文明更加充实。他指出,“精神人文主义”是开放的,它意味着在坚持个人、民族、文化的主体性的同时关爱他者。因此,他邀请大家共同对话,互惠互利,互相丰富,共同搭建“精神人文主义”的多元架构。 在开幕式的主旨演讲中,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院长陈来教授发表题为“精神哲学与人文主义”的报告。陈来教授以徐梵澄对儒家心性哲学的理解为主题,阐释了精神哲学与精神人文主义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徐梵澄先生的精神哲学以心的知觉性为基础,不仅注重个人的心,也注重宇宙的心,是超越个人的思想,对于接续和发展精神人文主义具有重要意义。之后,武汉大学哲学学院郭齐勇教授发表“杜维明先生精神人文主义的新贡献”的主旨演讲。郭齐勇教授分享了杜维明先生与自己的思想交流,指出杜维明先生主张回归到轴心文明,体现天人合一的精神,肯定人与天地万物的关系和超越意识,这是和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的重大区别。全面的人应该在人和人之间建立持久互动、在人和自然之间建立长期和谐。郭齐勇教授也肯定了杜维明先生对精神人文主义反思性和批判性的挖掘,以及精神人文主义对我国和世界的可能贡献的探索。最后,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哲学系教授赫尔塔·纳格尔-多斯卡尔(Herta NAGL-DOCEKAL)发表题为“精神哲学与人文主义”的主旨演讲。多斯卡尔教授分析了西方启蒙时代康德等哲学家对于人类精神理性的探讨,以及其与杜维明先生探究的中国儒家哲学之间的联系,肯定了杜维明先生所强调的重建儒家哲学对现代理性、政治、宗教发展的重要意义,并指出杜维明先生对于儒家哲学的重新整合和阐发,将在未来产生持续的影响。 “精神人文主义”专题研讨 开幕式结束后,精神人文主义论题的讨论在斯坦福中心中庭、M11和G11三个会议室同时举行。在精神人文主义A组研讨会上,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哲学教授路德维希·纳格尔(Ludwig NAGL)的演讲以现代人文主义的实质为关注点,分析了理查德·罗蒂对于“内在人文主义”、查尔斯·泰勒对“宗教信仰的选择”的阐释,在此基础上,探讨了杜维明先生对“精神人文主义”的阐释。他指出,杜先生的探索是对儒家学说的创造性的重新解读,精神人文主义蕴含了不同文化群体之间的多样性的和谐关系,为不同文化与文明之间的对话提供了可能。姚新中教授围绕杜维明先生对于“体知”这一重要概念的阐发,提出这一论域一方面回应了灵与肉、主与客、德性与知识二元对立的窠臼,另一方面也为建立儒家的认识论和精神性提供资源。姚新中具体考察了孟子如何将精神运用在对性、命、天道的体知之中,认为对孟子来说,体知是将只关注人类福祉和德性的人类中心理论转化为精神性的人文主义所必需的,这一长久的传统,将由当代的儒家学者们以精神人文主义的方式承续。美国卫斯理安大学的安靖如(Stephen ANGLE)教授回应了杜维明教授所引领的儒学创造性转化的号召,考察了传统儒学的性别和等级观念。安靖如教授认为,对于具有学习和成长空间的良性社会来说,等级制仍然是非常重要的,尽管一部分等级制必须受到批判,从而创造出非等级制政治关系所需要的空间。来自浙江科技学院的孔祥来老师就“天人合一”的儒学阐释这一主题发表演讲。从“天命之性”的展开、“天命之性”的现世持续实践、对“学而知之”的内在要求、合一之“天”的精神性四个方面,探讨了儒家人心和天道之间的关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所的李存山教授考察了 “精神人文主义”与西方启蒙心态的人文主义之间的关系,认为前者是对后者的一种反思。进一步他指出,中国文化自西周以来就形成了以天为父、以地为母的思想,这是不同于启蒙心态的另一种人文精神。台湾文哲研究所研究员林月惠教授以“杜维明先生与跨文化对话”为题发表演讲。认为杜维明先生以全球性的视野,比较哲学的视角,致力于儒学与跨文化的对话,对于新儒学的国际化有着重要意义。并且,她指出,杜维明先生对“创造性”的强调是最为重要的部分,杜先生对于儒家精神的探索,体现了深刻的“提问意识”,这种意识也将成为探究深化的动力。 在精神人文主义B组的讨论中,中山大学哲学系的陈立胜教授对西方人文主义的精神进行了反思,并对唐君毅、徐复观、牟宗三提出的“儒家式人文主义”的设想进行了梳理,他认为杜维明先生的“精神人文主义”是对前代学者“主体门”的深化和扩展,是通过重新挖掘中国文化中的人文主义传统,掘井及泉,回应当代世界性问题的系统论说,这也是精神人文主义的致思宗旨。首尔国立大学哲学系的郭沂教授的论述主题是“成人”。他认为“成人”是寻回现代社会人生意义的方案,而“尽性”则是通往“成人”的路径,“道”则是实现“尽性”的凭借。面对现代化给人带来的种种问题,杜维明现实提出的不同于世俗人文主义的精神人文主义具有启发意义,是儒家之“道”重放光辉的重要表现。美国耶鲁大学的约翰·格里姆(John GRIM)教授以“感觉、思想与创造”为题进行了发言,他认为感觉、思想与创造的相互协同是精神人文主义参与置身其中的世界的途径。这三种方式是通扩展生命广度,穿过人生幽径,达到意义彼岸的重要方式。当然,这三者本身也可以提供一种批判的向度,从而使我们理解超越取向的宗教传统。他以此为基础,系统阐发了宗教和生态间互通的可能性、实现路径及现存的疑问。清华大学政治学系的任剑涛教授认为“儒家人文主义”是不少儒家研究者对儒家精神特质进行概括时使用的辞藻,这是一个在知识上需要严格审度的概念。这一词汇是在西方人文主义理念对儒家思想进行现代解释的产物。因此,在知识上需要确立判断儒家思想是否是人文主义的坐标:神文、人文与物理,从儒家人文主义命题的自我生命力来讲,这一命题在中西学界获得的认可,已经具有底线上的公度保证。耶鲁大学的玛丽·伊芙琳·塔克(Mary Evelyn TUCKER)教授的发言主题为“认识方式与评价自然的方式”,她认为实用主义的世界观对自然的认识,忽视了许多宗教中的古老智慧。神迹、美好和想象等认识方式被现代性的规约主义分析方法取代。过去几个世纪以来,理解现实的方式不再是探索知识的边界,而是对创造性地融入宇宙的普遍运用。所以,多样认识方式和对世界的理解应该被进一步定义为“关注整全”,这要求我们对自然的伦理保持敏锐的感知。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李晨阳教授注意到,近期杜维明教授强调儒学需要警惕儒学与政治权力的合流。在杜维明先生看来,儒学作为一种独立的思想学派自有其价值和尊严,当代儒学被政治权力操控之时,它会逐渐受到腐蚀。在过去,儒学曾因成为官方意识形态的统治工具而付出过沉重的代价。李晨阳教授对杜维明先生的观点表示赞同,并提出,儒为儒家的价值和尊严考虑,儒家应保持在政治权力中的独立性,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回顾与反思,提出了儒家可能的应对之道。 精神人文主义C组的讨论探讨了学何以成人、道教道家思想中的精神人文主义、孟子“仁宅礼门义路”,以及精神人文主义的现代意义等“中国哲学”中的精神人文主义元素。其中,中山大学的李兰芬教授从汤用彤对于“玄学”之“学”的理解出发,着重诠释了何种“学”才具有儒家期待的“成人”意义,对“学”与“成人”的关联问题做出了新的探讨。云南大学的郭武教授以道家道教的“己群地天”观念呼应杜维明先生的“精神人文主义”,以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为出发点,对当代人文精神的重构做出了新的思考。浙江大学的关长龙教授关注孟子“仁宅礼门义路”诠释在儒学体系中的结构意义,引发了热烈的讨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陈霞研究员以精神人文主义为视角,深度挖掘了道家“道”的信仰维度对于当代人信仰重建的重要参考意义;个人生命安顿、人类秩序构建和天人合一理想的实现都能够从“道”中汲取资源。 “启蒙反思”专题研讨 19日下午的讨论以“启蒙反思”和“文化中国”为主题。“启蒙反思”分会场集中研探精神人文主义在伦理学、语言学、社会学等“非哲学”领域的价值与意义。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的加利亚·帕特—沙米尔教授(Galia PATT-SHAMIR)审视了“翻译”在中国哲学的世界理解中特殊的位置与意义,并以此为视角考察了杜维明的“学以成人”、“体知”、“自我超越”等概念。陕西师范大学的丁为祥教授重新思考了中国传统哲学的重要概念“天人”与“体用”之间的关系,指出了儒家新的时代意义:不仅能够在科学研究与市场经济中扩展关怀,而且可以通过“据德立业”培养工匠精神与创新意识。武汉大学的胡治洪教授挖掘了儒学学说中有助于救治人类社会、自然生态、精神生态危机的思想资源。中山大学李萍教授发言指出,在融入“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中国建构精神人文主义,必须突破狭隘的特殊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双重藩篱。西安交通大学的张再林教授以“体育”为角度,探讨了颜元思想中批评“重文轻武”与力倡“文武相济”的一面,及其对当下传统文化再建的重要启示意义。华东师范大学的陈赟教授述论了杜维明先生以精神人文主义为中心的学术旨趣,指出精神人文主义是天地人相结合的人文精神,也是内在与超越相统一的人性信仰。韩国国立仁川大学的赵东成教授的主题是人文主义在研究与教育中的应用,他结合韩国大学和研究生教育与学术研究的具体情况,强调了人文精神在当代教育中的重要价值与特殊意义。美国印第安纳大学的吴荣桂副教授(Michael ING)在研究中发现儒家提倡以行礼的方式理解“柔弱”概念,进而将“柔弱”的诠释发展到了最合宜的程度。台湾文哲研究所研究员李明辉教授探讨了儒家人文主义与宗教的关系,指出儒家的人文主义不与宗教对立,而正是宗教与人文之间的张力构成了儒学的本质。复旦大学的林宏星教授以《论儒学的宗教性——对<中庸>的现代诠释》一书为对象,重点探讨了杜维明先生的“良知”概念,深度诠释了杜维明先生在中西融合视域中对儒家传统的现代性创发。 “文化中国”专题研讨 在“文化中国”分会场,清华大学哲学系的丁四新教授对郭店简《尊德义》篇的作者进行了论证。他认为《尊德义》是孔子本人的著作,可以从直接证据、间接证据和思想的一致性三个方面进行证明。中国人民大学的梁涛教授报告的主题是《中庸》的文本解读,他指出,《中庸》本是《礼记》的一篇,《十三经注疏》中的《礼记》并无分章,朱熹做《中庸章句》时对其分章并加以注释。《中庸》第十三章以“君子之道四”为界,实际可分为两个部分,当然“君子之道四”与前面的内容也存在一定的联系,所以朱熹的分章也有其开创性意义。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王正副编审发言题为“重思荀子的‘大清明’”,他认为学界对荀子的“大清明”观念一直研究不够,但此观念实蕴含着荀子哲学的一个关键问题:由认知之心是否可以通于道德和政治。他通过详细疏解先秦秦汉对“清明”一词的使用,指出这一词的基本含义是清楚明白的认知,但同时此词又与道德、政治乃至经学相关联。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方旭东教授以“儒学的‘超地方性’与‘在地性’——以江户儒者佐藤一斋《孟子栏外书》为例说明”为主题进行了发言,他认为儒学曾被人当作某种“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其实儒学从诞生之日起就有一种“超地方性”(over local),同时,它在传布过程中不断“在地化”(localization),至少在东亚范围内,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清华大学哲学系的唐文明教授发言主题为“仁孝与感应”,他指出,如何理解仁与孝的关系,在汉、宋儒学史上都是被明确提出过的重要问题。程朱在其新的人性论框架中提出仁体孝用论,将儒门义理中所提倡的爱的普遍性与差等性成功地统一起来,但在落实于生活经验时犹有重要缺失。他提出应当从天人之间的感应来理解仁与孝的关系,这样仁与孝皆归属于人直面天地的超越性经验,在下半场的讨论中,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干春松教授以“儒学史的叙述与建构反思”为主题进行了发言,他认为,在学科化的大势下,儒学的价值取向并没有消失,而以历史的眼光来梳理其发展史是一种理论的必然要求。儒学第三期发展的叙述,及其受到的相应批评,均反映了历史观、信仰等多重因素对于现代儒学史撰作的方法论意义。纽约州立大学的陈丹丹副教授关注清初遗民的文化认同与重建,她以清初知识界对“耻”的论说作为课题,强调这一儒学概念不仅在个人德性与社会规范等多个方面形塑了士大夫的群体认同,更为国家重建、为学途辙以及士人治生的日常实践,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北京大学哲学系郑开教授以探讨了文化中国和精神信仰的更新,他认为中国文化既古老又充满生机活力,有其内源性动力机制和思想精神层面的基础资源。具体而言,就是通过轴心时期形成的经典传统、绵延不绝的政治理念及其精神气质、族群共同体所依赖的凝聚力和文化认同、反本开新与旧邦新命的思想史意义等问题展开分析讨论,揭示中国文化的独特性、神圣感和创造力。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的刘笑敢教授探讨了到家哲学中的“宽容”概念。他认为道家文本中虽无“宽容”一词,但为了开展对当代西方哲学和前现代的非西方文化传统的比较研究,我们需要在其中寻找相应的概念和思想。老子思想中包含宽容的内容,并超越了西方哲学中的“toleration”的概念。老子的最终目标是整个世界兼容并包的平静与和谐。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的杨泽波教授回应了“钱穆之问”所提出的天人合一问题。他认为“天人合一”具有道德践行和道德存有两重意义,在其中,道德无相都有重要的作用,只有做到了无相,才能真正体会到与天的合一。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应当去除强意义的天人合一,将天人合一主要置于弱意义之上。这种意义的天人合一将是今后理论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陈引驰教授以“中国文学史上的轴心时代”为题进行了发言,他认为文学史是时间维度上历史的展开。中国文学历史之中存在三个轴心时代:先秦、唐宋、“五四”。如果观察中国文学的流程,历代的文人常常会不断回过头,回溯他们自己所认同的精神源头,重新思考文学的核心问题和价值;那被一再回溯的时代或者即可认为是所谓的中国文学的轴心时代。 “儒家传统的现代转化”专题研讨 10月20日上午会议的主题是“儒家传统的现代转化”,分两个会场同时举行。在A组的讨论中,深圳大学人文学院李大华教授以“论‘法’的意义下的公平”为题发表演讲。李大华教授对法的意义下的公平问题进行了具有现实意义的历史和文化的比较的考察,从这一问题出发,探讨了依法治国和法制的区别,在当代语境下阐发了“法”的意义下的公平性问题。中山大学哲学系陈少明教授的报告以“儒学与自由”为题,探讨了权利视角与儒家视角之下对于爱、生命、自由等概念的不同理解,他指出,在儒家看来,情感需要成为一种道德责任,而不仅仅是单一的启发,需要行动和能力惠及更多人,这与权利没有直接关系。“仁爱”仍然是儒家首先要强调的价值,尽管“仁爱”不能解决自由、权利等方面所有的问题,但是我们仍然需要肯定儒家精神在现代社会中的价值。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杨国荣教授发表题为“精神人文主义:意义及其扩展”的演讲。他从自我、社群、自然、天道四个概念,探讨了精神人文主义的内在意涵,指出精神人文主义是一种新的人文创造,结合了人和超验对象、现实与超越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摒弃了人的物化、世俗化和功利化倾向,另一方面,以人自身为本位,也体现了“以人观之”的人的视野,同时又避免了走向一种狭义的人类中心主义。杨国荣教授认为,精神人文主义探讨,是一种开放的,精神文明之间的对话,是世界性的百家争鸣,其指向的是一种世界性的文化建构,体现了人类的共同关切,包含了新的时代要求,也体现了新的时代内涵。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方朝晖教授考察了汉学家对于中国文化的探索,指出中国文化建立在三个文化预设之上:此岸取向、关系本位和团体主义。此岸取向体现在以人生活的天地为唯一真实的世界。关系主义表现在,人际关系是坚定社会关系的最基础意义,寻找将人际关系秩序化的途径。团体主义表现在个人的安全感来源于生活的集体。来自韩国的史彤教授(Thomas SELOVER)考察了儒家精神人文主义的普遍性与脆弱性。他从普遍的人、适用于广泛人类经验、人类与宇宙联系三个角度阐释了“普遍性”,并从人类社区的异化、集体关系的解体、环境危机三个角度揭示了“脆弱性”。他着重探讨了新儒家从人际关系、身心关系、与万物的统一三个方面对于人的理解,以及对于“脆弱性”的反思。对人的精神性的强调和捍卫,肯定了新儒家思想的独特性、深刻性与影响力。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陈乔见教授探讨了“儒学与权利”的问题。他首先梳理了学界对于儒学和权利关系的观点,包括相容论和不相容论两种主流观点,并通过考察这些学说,结合人类学的理解,运用权利思想与话语对孤单儒学的相关思想进行了重构,阐释了儒家思想中的权利观念,从而有力地回应了不相容论的观点。进一步地,陈乔见教授指出,儒家思想的权利重构,将有助于儒学与权利的双向发展,从而为权利的合理性和可欲性作出辩护。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何俊教授的演讲主题是“啖助新《春秋》学的意识指向及其张力”。他探讨了啖助新《春秋》学的研究,认为其以分析的批判的方法,由时代问题出发,指出了历史表象背后的必然之理。何俊教授指出,啖助新《春秋》学通过历史表象背后的理、权、心的赋予,不仅表达了其历史观念与政治哲学,而且使得旧的经学知识形态转为心的力学知识形态,以充满张力的思想开启了理学。湖南大学岳麓书院院长朱汉民教授的演讲聚焦于“儒家信仰之‘天’的理性化建构”问题。朱汉民教授从“天——天道——天理”这一思想演变的历史过程,从思想史的角度考察了精神人文建构过程。他认为,天道、天理的理性化并不会排斥原有的最高信仰,但是会通过不断的思想创造而凸显新的思想意义,从而实现思想史的变革发展,形成“天”的理性化的进程。上海交通大学哲学系杜保瑞教授从周易六爻的架构探讨了儒家与各家的沟通,从系统性、检证性、适用性、选择性四个角度,探讨了儒释道三教学派之间的交谈可能。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赵金刚发表题为“从‘文化心理’与 ‘文化自觉’看儒家伦理的当代挑战”的报告。赵金刚的关注焦点在于,儒家伦理在当代的理论根基在被逐渐解构的背景下,探索儒家伦理的当代重构何以可能。他的发言围绕现代对于李泽厚先生“文化心理”、费孝通先生“文化自觉”概念的理解,认为当下对于这两个概念的理解和阐发尚需厘清,其重要的方法论意义也值得更多的重视,从而进一步探究了中国社会基础生态与群体心态的关系。 在B组的讨论中,中山大学哲学系王堃副教授基于对《诗序》阐释中的诗教源流的梳理,阐发儒家情感教化的诗性特征。美国亚利桑那大学东亚研究系吴疆教授考察了王国维、冯友兰、唐君毅和牟宗三有关境界或儒家精神性的观点,概况出现代中国思想界中对儒家精神性的定义。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白彤东教授在肯定赵汀阳教授“天下体系”观的洞见的同时,从三个方面对其作出进一步的回应和批评。香港岭南大学历史系刘光临教授将南宋永嘉学派集大成者叶适的思想的理论框架与其时政论述结合起来,以还原叶适经世之学的问学途径。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郑宗义教授从当代新儒家的三个主要哲学课题,深入分析了“当代新儒家”第三代的代表人物杜维明先生的思想和贡献。下半场的讨论中,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黄勇教授分析了杜维明先生的“体知”这一重要观念对当代认识论的儒学贡献。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郭少棠教授用饱含情感和学术元素的方式,描述了杜先生如何继承并开拓了他们的共同导师唐君毅、牟宗三先生的儒学传统。美国布朗大学罗浩(Harold ROTH)教授认为沉思学的基础认识论受到王阳明心学的重要影响,并从两个方面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比较。中山大学哲学系王小超副研究员通过文字学和义理考察,指出《中庸》的“配天”叙事有着深刻的超越意涵。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李景林教授通过厘清儒家义理体系与古代社会信仰系统的区别与联系,来理解儒家的宗教性问题。 “文明对话”专题研讨 10月20日下午会议的主题是“文明对话”。在A组的讨论中,北京大学哲学系安乐哲(Roger AMES)教授提出,儒家角色伦理学“以关系为本”培养道德性格,与自由个人主义形成鲜明对照。深圳大学景海峰教授认为,与周边的各大文明相较,儒家文化所表现出来的世俗性虽不是一种宗教形式,但同样充盈着精神性的色彩。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韩星教授指出,古代漫长的“以儒诠回”汉文译著活动,代表了伊斯兰教中国化的正确道路,但也留下了值得反思的历史经验和教训。美国乔治梅森大学卢永灿教授将杜维明教授思想的意义与雷蒙·潘尼卡相联系,认为杜先生为文明与宗教间的对话提供了桥梁。德国特里尔大学卜松山(Karl-Heinz POHL)教授深入反思跨文化对话方法作出深入反思,提出思想对话必须处理寻找共识等四个问题。下半场,北京大学哲学系张学智教授从龙场悟道的意义、致良知的精义、知行合一的特点三方面探讨了王阳明的精神与智慧。台湾大学历史系宋家复教授提出,建构十一世纪的宋代史学是与我们时代的史学编纂不同的视域,理解这种差异要求从当下自身中脱出,其理想方式就是“跨语际人文主义”。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古代史研究所雷博博士在杜维明先生思想的指导下,以“君子力”概念作为抓手,进行“文化中国人才计划”教学模式探索,并总结了相关经验。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柯乐山(Jonathan KEIR)副研究员追问在一个渴求“意义”的时代,彼得森与齐泽克这类媒体宠儿和学术明星大行其道,杜维明先生的精神人文主义思想与全球人文视野将能如何实现这一问题。 在B组会场,来自大连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的陶金副教授围绕“精神人文主义”理论对“文明对话”的关键问题进行了分析,对儒家思想在人类现代文明对话中的重要意义进行了探讨。来自韩国延世大学的李光虎教授以“论道学与科学的互补式发展”为题进行了发言,从东西方哲学对比的角度对道学和科学的真理观进行了比较,在此基础上强调了道学和科学互补发展的必要性。邰谧侠(Misha TADD)教授以《老子》为例,探讨了作为文明对话“中项”的共享文本,提出《老子》文本具有跨语言和跨意识形态的媒介性质,可以使极为不同的文化和意识形态间能够彼此亲近。来自韩国成均馆大学的吴锡源教授以“儒教的大同社会与和平精神”发言,以《礼记》中的大同思想为中心,对儒教的和平精神进行了探讨。下半场的讨论由中央民族大学的杨桂萍老师主持。来自瑞士巴塞尔大学欧洲全球研究中心的拉尔夫·韦伯教授(Ralph WEBER)关注杜维明先生的“多元现代性”,探讨了多重现代性和催生它的社会之间的范式,并展现了杜维明的社会学论述的规范性转向。来自韩国成均馆大学的崔英辰教授通过对十八世纪朝鲜儒学的人物性同异论进行分析,强调了人类中心主义向自然中心主义的转换的重要意义。来自韩国西江大学的李伦美教授以“杜维明的儒家人文主义与当代儒学”为题进行了发言,她说,儒家人文主义的显著特征是对作为共同实践和与天对话的人类处境的创造性转化的信念。杜教授意在强调儒学的核心概念中的张力和动力,激发儒学的生机。通过对杜教授的儒学生机观念的思考,我们得以审视今日现代儒学的重建。最后一位发言者是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的邢丽菊教授,她的发言主题是“韩国儒学的理概念”,她梳理了栗谷、霞山、茶山等韩国儒者对宋明理学“理”的概念的诠释与发函。她认为,韩国儒学之“理”概念的发展演变,反映了朝鲜时期社会变革及思想发展的趋势。 闭幕式 两天的讨论结束后,参与会议的全体学者在斯坦福中庭参加了第二届“精神人文主义”研讨会的闭幕式。长江商学院人文与商业伦理中心主任王建宝主持了闭幕式,并对会议全程进行了总结。本次会议汇聚了来自中国、美国、日本、韩国、德国、瑞士、奥地利、新加坡、以色列共108位杰出学者的发言,其中29篇英文论文,79篇中文论文。闭幕式上,陈少明、郑宗义、陈赟老师回忆了与杜维明先生多年以来的交往、杜先生在思想和人格上对他们的深刻影响。赫尔塔·纳格尔-多斯卡尔教授、玛丽·伊夫林·塔克教授、罗浩教授、拉尔夫·韦伯教授等在不同时期和学校师从过杜维明先生的学者也纷纷发言,感念杜先生的言传身教。在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后,与会学者们自发起立鼓掌,祝愿杜先生健康长寿,永葆学术活力。在掌声中,杜先生表达了对学者们诚挚的感谢,他谦逊地说,学者们对他思想的理解比他自己更深刻,他的成就和影响有赖于多方外部条件的帮助与支持。今后他会继续坚持自己的努力方向和学术道路,不断向学者们描绘的理想人格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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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1-22日,第八届“嵩山论坛——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对话”

嵩山论坛2019年年会纪要 2019年9月21-22日,第八届“嵩山论坛——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对话”在河南登封举行,本届论坛的主题是“文明对话与人类未来”。 文化论坛是嵩山论坛的核心,作为文化论坛的主办方,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邀请了海内外五十余名知名学者。文化论坛包括开幕式主题发言、分组讨论、嵩阳书院主题讨论、闭幕式主题发言四个部分。 9月21日上午,杜维明先生在开幕式上致辞讲演中提出,精神人文主义作为一个全球论域,既不是世俗的,也不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而是即凡而圣的,它超越现代性的启蒙心态,包含人类共通互感的四个维度,即己、群、地、天,这四个维度的浑然一体,豁显出人类繁荣的康庄大道。 来自不同文化、宗教背景和研究领域的学者,心怀对人类未来的忧虑和构想这一共同关切,展开了文明间的深度对话。 俄罗斯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谢尔盖·霍鲁日(Sergey HORUJY)教授、清华大学的汪晖教授、芝加哥大学的艾恺(Guy Salvatore ALITTO)教授在开幕式上发表了主旨演讲。霍鲁日教授在演讲中指出,伦理、文化和宗教共同体强调差异性而非共同性和普遍性的趋向,导致对他者排斥和封闭的态度,形成“异端想象、敌人想象”,其极端形式是暴力战争,这是造成人类未来危机的最大根源。汪晖教授的发言提出了一组富有创见的概念:可以将中国视为一个儒教占主导地位而又跨文化、跨宗教、跨文明的“跨体系社会”,亚洲是一个基于以儒教为中心的朝贡网络连接不同王朝而成的“跨社会体系”,二者都不以文化同质性作为唯一的存在根据。其中,儒家思想深刻的政治性在于,以合适的态度处理文化边界和政治边界的张力关系。艾恺教授在发言中进行了中西历史哲学的比较,梁漱溟在20世纪早期提出一种中国式的宏大历史叙事,提出三种文化的理想型及其演进阶段,其代表分别为西方文化、中国文化和印度佛教。相较于同一世纪西方的五位宏观史学家斯宾格勒、汤因比、德日进和弗朗西斯·福山、亨廷顿,梁漱溟的宏观历史理论有其独特的思路和意义。 分 组 讨 论 9月21日下午,学者们参与了以“文化反思与人类未来”和“文化认同与人类未来”为主题的分组讨论。 第一组“文化反思与人类未来”聚焦于具体研究对象,上半场的讨论以中国思想资源为着眼点,探讨了子学、阳明心学、儒学与医学、以及现代学科意义上的“中国哲学”的反思性意义。其中,中国人民大学的梁涛教授从《荀子》中“伪”的概念的多层含义出发,在荀子的人性论这个经典议题上提出新的创见:普遍人性论是荀子的前提,凡圣之别与人性差等则更多出于礼乐政刑的需要形成于后。中山大学的张卫红教授的发言比较了阳明学的良知概念和唯识学名相“四分”中的自证分概念,引发了热烈的讨论;下半场的讨论则侧重宗教间理解借鉴与会通的理论与实践意义,土耳其于斯屈达尔大学的雷萨特·厄尔仁教授(Reşat ÖNGÖREN)和中央民族大学的杨桂萍教授都探讨了伊斯兰文明和苏菲主义,与其他文明尤其是儒家文明的共通互鉴之处。南昌大学的彭睿老师和中国人民大学的凃明君老师以新方法和新模型分析了宗教伦理与经典文本。南开大学的邰谧侠(Misha TADD)博士以《老子》为例,探讨了同一文本在不同语言和文明中的解释与传播异同。 第二组“文化认同与人类未来”更注重未来这一具有无限可能性的面向。上半场的讨论集中在中国道路以及现当代新的理论建树对人类的共同未来的贡献,高研院副研究员柯乐山(Jonathan KEIR)以“文明”(Civilization)语义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应用现象为切入点,分享了其中的潜在风险和机会;高研院博士后刘高升以“商业儒学的生意观”为题,分享了其对于“商业儒学”论域和新“生意伦理”的构建;中国传媒大学的洪丽教授围绕“两山”理论中的儒道生态观,阐发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背后的生态伦理意蕴;武汉大学的胡治洪教授提出“当今人类危机与儒家救治之道”的议题,从儒学的视角探寻解决人类发展的各种挑战的对策问题。 下半场讨论的视野更为广阔,从人类整体和全球文明的视域对当今世界存在的问题、危险、转机与希望进行了梳理和展望。美国格兰谷州立大学的倪培民教授率先发言,他从多个模型的比较中思辨“人类未来何以可能”的机制问题,特别指出多维度、更广泛、更深入的文明对话的重要性;中山大学的李萍教授以费孝通的文化自觉观念为出发点,研讨了“新文明构建的文化反思和追求”的问题;高研院副研究员王建宝,以“克己复礼为仁与文明对话”为主题,开显“己”的根源意识和主体意识,回应“他者”的神秘性、不可知性和超越性实现对话的文明;美国萨瓦那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妮可•布莱克伍德(Nicole BLACKWOOD)教授从“美的必要性”的视角分享了美在人类文明中的重要意义。 嵩 阳 书 院 主 题 研 讨 9月22日上午,与会学者嘉宾一行驱车前往嵩阳书院,在书院内有着4500余年历史的柏树下进行了题为“良知·理性与人类未来”的主题研讨。 主题研讨会由倪培民教授主持,山东大学的黄玉顺教授首先发言,他从亨廷顿“文明冲突论”在当今世界业已成为事实为切入点,提出为了应对危机,人类作为共同体需要建构一个共同文明的观点。在列举了“由多元文明中的某一个文明取代他者充当人类共同文明”、“基于归纳角度寻找各文明间的最大公约数来建构人类共同文明”两种进路的弊端,提出了综合吸纳人类各文明精华并基于此进行创新从而创造一种共同文明的“综合创新”进路。 第二位发言的是美国罗尔斯顿学院的斯蒂芬·布莱克伍德(Stephen BLACKWOOD)教授,他从文明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相互关系出发,列举了古希腊、罗马传统中的相关例证,对特殊的普遍性与普遍的特殊性之间的辩证关系进行了论说,认为如何处理两者关系对人类未来而言是一项重要议题。 接下来,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的梁治平教授针对“当代中国的文明话语意识形态的建构”这一议题进行了发言,他认为“文明”概念本身具有丰富性和适用于不同语境的表现力,我们需要聚焦中国当代语境,探讨“中国独特的历史和文明”这一表示的内在意蕴。 第四位发言的是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多米尼克·莱仕得(Dominique LESTEL)教授,他聚焦于“宇宙人文学的文化挑战”这一问题,分别对人文的宇宙演化、宇宙人文的进化这两个概念进行了界定和明晰,他指出人类和宇宙的关系将是我们未来将面临的一个不可回避的论题,并给出了基于个人思考的应对之道。 中国人民大学的梁涛教授分别回应以上四位教授的发言,并引出了“儒学何为与何为儒学”的论题,他从儒家经典文本《大学》出发,认为修己安人这一注重道德修养的路向只是儒学的一个侧面,我们同样应该重视《荀子》中的“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的“性恶心善”论,两者的相辅相成,才能构成完整的儒学体系。 发言结束后,在倪培民教授的主持下,胡治洪教授、文昌辉(MOON Hwy-chang)教授、汪晖教授、艾恺(Guy ALITTO)教授等分别进行了点评或者提问。发言学者对提出的问题进行了回应。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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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0日,杜维明教授获第五届世界中国学特殊贡献奖

9月10日,以“中国与世界:70年的历程”为主题的第八届世界中国学论坛在上海开幕。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部长黄坤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李强出席开幕式并致辞,来自35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的300多名专家学者参加本届论坛。北京大学人文讲席教授、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美国人文社会科学院院士、台湾“中研院”院士杜维明先生获得了本届论坛颁发的第五届世界中国学特殊贡献奖。同时获奖的学者还有卜励德(Nicholas Platt)、滨下武志(Hamashita Takeshi)和施舟人(Kristofer Schipper)。杜维明先生在会上发表了题为《学做人与文明对话》的获奖感言,节选如下: 学做人与文明对话 杜维明 各位学术先进,各位学者,同仁,和朋友们,大家早上好! 我非常荣幸能获得这一奖项,但也心持惶恐。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愿意把近年来思考的尚待完善的哲学议题—“学做人”提出来供大家参考。 2018年第24届世界哲学大会在北京召开,主题是“学做人”(Learning to be Human)。正式的中译是“学以成人”。2015年国际世界哲学学院(IIP)的年会也在中国召开。主题是“人的维度”(Dimensions of the Human)。哲学界重视“人”的研究,既是回归“轴心时代”——希腊,希伯来,印度和中国文明起源时期,先哲们追求终极意义的智慧,也是因应当前人类面临的严重困境的反思。在自然环境被不可逆地破坏,世界秩序动荡与解体、种族主义复辟,人际关系被钱权宰制的大背景下,我希望人通过对自身的反思,重构精神世界,追求意义,学习做好各种角色的自己,建立“如何做人”的自觉。这种自觉与主体性、社会性,自然、乃至天道密切相关。“天人合一”以及“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不仅是学做人的最高理想,也是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可以“体知”的道理。 现代性强调理性,特别是对工具理性的强调,这是有害于社群团结的。哈贝马斯的沟通理性当然是一个显著的提高,沟通理性可以推进理性对话,但是文化和宗教的交融又迫使我们不得不面对根源意义上的差异性,这个根源意义上的差异性是从文明比较的视角逼显出来的。[在此情况下],同文、同种、同宗形成的共同认可的世态人情,并由此带来的确定性不复存在。然而,进入他者意义世界的勇气和智慧,又允许我们经历他者自己认同的价值,在这个极为丰富的过程中,我们能够发现一些在我们自身的传统中被排斥的、被淹没的、被边缘化的或者甚至根本视而不见的价值。进入到另外一个传统[的过程],这个传统也许与你根本不同,会带来真正的解放。这并不是说那些截然不同的心灵结构能够真正地受益于跨文化的领域。现代心态过于强调个人中心主义,以至于不能够欣赏与西方现代性不一样的具有启发性的价值。通过对感同身受的恻隐之情的强调,儒家人文主义能够帮助缓和所谓的“辩证的对话”(dialectical dialogue)带来的困难情形,因为“辩证的对话”过于聚焦于辩难(argumentation)。而通过拥抱“对话的对话”,则可以促进人的交流,(使得对话更加容易,这种态度本身也增加了对话的机会)。从思想世界的观点来讲,我们如何通过文明对话找到一条通往和平与文化理解的路径?如何与地球保持可持续的关系?这有赖于一条新的思想之路,一个新的宇宙论,而且是一种真切的、新的社会气质(ethos)。 儒家的精神人文主义,必须关注的四大议题:第一,个人的身体、心知、灵觉、和神明如何融会贯通;第二,人与人之间,通过家庭、社会、国家和世界如何形成良性互动;第三,人类如何超越人类中心主义,与自然取得持久的和谐;第四,人心与天道如何相辅相成。我希望,儒家所体现的仁道,是通过各文明的深层的对话,修正启蒙心态所突出的“凡俗的时代”,成为21世纪人类哲学思想的重要资源。 谢谢大家! 编辑丨吴蕊寒排版丨李   迪摄影丨叶辰亮 新闻网页:https://mp.weixin.qq.com/s/KpFrgG4jJgpP1RE6fysRy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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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9日—11日,“全球语境下的中国哲学范式与价值国际学术研讨会”

腾讯道学北京讯(王淇)2017年6月9日—11日,“全球语境下的中国哲学范式与价值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中国北京举行。本次会议由亚洲哲学与比较哲学学会和北京大学哲学系联合主办,北京大学道家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阳明学中心共同承办。来自中国(含港澳台)、美国、日本、韩国、希腊、以色列等12个国家的一百余位专家学者提交了论文并参加讨论。这次会议也是第24届世界哲学大会的前奏。 杜维明教授(摄影:李欢欢) 6月9日下午,在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教授的主持下,会议拉开了序幕。北京大学哲学系副系主任刘哲教授首先致辞,对远道而来的哲学研究者们表示欢迎。他说:“这次会议是对全球语境下的中国哲学进行哲学探讨的出色开始。2018年即将举办的世界哲学大会,将对不仅中国哲学,而且哲学本身在人性多重维度中的角色进行反思和讨论。” 刘哲教授(摄影:李欢欢) 亚洲哲学与比较哲学学会主席王蓉蓉教授致辞说,本次会议是亚洲哲学与比较哲学学会(SACP)首次在中国举办的活动。SACP成立之初,主要致力于将亚洲哲学列入西方高等教育的课程体系,但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其主要工作已经远远超出了促进不同哲学传统对话的范畴,随着全球化和高新技术的飞速发展,我们面临着新时代的挑战。那么,亚洲哲学如何做出卓荦不群、启示未来哲学思考的贡献呢? 王蓉蓉教授(摄影:李欢欢) 北京大学道家研究中心主任陈鼓应教授在致辞中指出,本次会议对中西哲学交流无疑具有特殊的时代意义。他期望,当前世界范围内有影响力的宗教能够从极权宗教走向人文宗教。而儒家倡导以“和为贵”、道家酝酿着“天和”、“人和”、“心和”的思想观念,中国化的佛教也从世俗生活的一面倡行一种和谐的伦理,他觉得其中所焕发的人文精神就是解决问题的希望所在。 陈鼓应教授(摄影:李欢欢) 接下来,北京大学郑开教授和比利时鲁汶大学戴卡琳(Carine Defoort)教授分别做了主旨报告。北京大学郑开教授报告的题目是《本体论的误置与形上学的重建》,他从批判性反思和建设性思考两个方面展开了对中国哲学范式与价值的探讨。一方面,他指出中国哲学研究领域广泛存在“本体论的误置”。中国哲学其实并没有严格意义上古希腊形而上学或本体论那种依于逻辑和语言来分析“是”、探究“存在”(being)的传统。在中国哲学研究中使用“本体”或者“本体论”概念,难免有“实体”(ousia,substance)或“实体化”之嫌,因此需要审慎。 另一方面,郑开教授希望借助道家哲学探求中国哲学的理论范式。他依照“无”的思想逻辑对道家形而上学多元复杂的理论结构进行了分析,进而指出道家形而上学既涉及了物理学(自然哲学)、知识论和伦理学(含政治哲学)等思想世界的内容,更开拓出更高层次的、以心性论为基础的精神境界,境界形而上学确是道家哲学的最终归宿。可见,道家形而上学深闳广大,其中心性论、实践智慧、精神哲学和境界理论等最具特色,恰好与西方形而上学之核心部分——逻辑学、知识论和本体论——迥然异趣。如果说自古希腊以来的西方哲学的基础是“主客两分”,那么自战国中期以降的中国哲学则更倾向于打破主客两分藩篱,进入“主客混冥”的精神境界。 郑开教授(摄影:李欢欢) 比利时鲁汶大学戴卡琳(Carine Defoort)教授演讲的题目是《如何“名”或“不名”:早期中国哲学中的一个问题》,她发现早期中国文献对如何给事物命名表现出了强烈的关注。她用了三种方法论工具来分析中国传统对命名或称谓的重视:其一,为来自西方修辞传统的paradiastole,早期诸子往往不会将现实存在诉诸于超越领域,而是仔细厘清相似或相异的概念,通过“名”来裁制尚未被裁制的、辨析尚未被辨析的。其二,为分析哲学中的“诱导界说”(persuasive definition),观念或术语具有描述性与情感性两重意涵,因而对某观念的新诠释也有两种途径。以先秦诸子如何明确指称或定义“忠”、“孝”为例,当对“忠”、“孝”持有混合或较为温和的立场时,人们可以论证在某些情形下舍弃忠孝而追寻更高的道德准则乃是英勇的选择,由此挑战既有的情感意义。而如果某一群体极其拥护“忠”、“孝”所具备的强烈情感意涵,人们会通过改变观念的描述意涵,从而为自己忤逆昏庸之父或暴君的行为做辩护。其三,为孔子、儒家或中国哲学所提出的“正名”说。尽管正名这一概念有着古老根源,现有的关于正名的流行解释主要是由胡适对孔子的看法所引发的,戴卡琳认为这也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外来的、不合时宜的工具。中国早期大师们对于命名和指定的坚持是后学误读基础上的建构。在战国时期的资料中,正名既不是非常重要的,也不是特别连贯的。它被看作是属于统治者的,也许由一位臣子辅佐,由强大的文士运用(在汉朝)。与孔子自己曾做过的修辞活动没有明确的关联。上述三种方法论工具,一方面可用以探索中国哲学对某一概念如何被定义,或某一情境如何被称谓的关注,以及这种关注的特性。与此同时,它们也可能会在不经意间误读原始论证。 戴卡琳(Carine Defoort)教授(摄影:李欢欢) 6月10日—6月11日,围绕着“全球语境下的中国哲学范式与价值”这个主题,研讨会热烈开展。与会学者讨论的子议题包括:“中国哲学的理论特征和研究方法”、“中国哲学中的政治与人性”、“中国哲学的历史与理论”、“儒家哲学研究的新视界”、“道家哲学的多样进路”、“道家政治哲学和境界理论”、“作为中国哲学问题的语言、逻辑和知识”、“中西哲学之间理解之路:翻译、研究和讨论”、“中国哲学通向亚洲哲学”、“印度哲学和佛教哲学”、“印度美学中的Mimesis(Anukaran?a or Anukr?ti)”、“对比哲学人类学”、“自由与个人主义”、“比较伦理学”、“作者与评论者面对面:现象学与跨文化理解——寻找一个新的文化体”、“中国哲学的成己之学”、“榜样的作用”、“经典诠释和理论分析”、“认识论与共同体”、“世界哲学”、“面向未来的中国哲学和亚洲哲学”等,通过自由而热烈的讨论,促进了学问之研讨、思想之交流、文化之对话。 大会现场(摄影:李欢欢) 11日傍晚,会议在北京大学李兆基人文学院落下了帷幕。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王博教授主持了闭幕式,杜维明、安乐哲、王中江、陈鼓应教授发表大会演讲。演讲内容丰富而深邃,会场气氛热烈而愉快。与会学者欢聚北京,用火炬一般的思维启迪点燃彼此,愉快而富有收获的三天转瞬即逝,未尽之意将在2018年的世界哲学大会继续。 编辑:刘源 责任编辑:liuyuanliu 原文转自腾讯道学:http://dao.qq.com/a/20170613/02552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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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关乎中国人心灵”的挑战 – FT中文网[:]

[:zh] 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主办的“2013中国发展论坛”的间隙,著名儒学学者杜维明接受了FT中文网的采访。采访结束时,他谈到了中国新领导层面对的两大挑战。 更新于2013年1月28日 07:42 采访者: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魏城 被采访者: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 上周六(1月26日)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举行的“2013中国发展论坛”上,有两个最受欢迎的明星般的演讲者,一个是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另一个是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杜维明。 陆克文受欢迎,原因有二:会说很多风趣话,会说几句中文。杜维明受欢迎,也有两个原因:语言风趣且学养丰厚,中英文均流利运用如母语。两人的区别?一个是政客,一个是学者。 杜维明名气很大,似乎不需要我过多介绍。所以,我就直接引述百度百科的介绍吧:“杜维明:祖籍广东南海,1940年生于云南省昆明市。中国当代著名学者,现代新儒家学派代表人物,是当代研究和传播儒家文化的重要思想家。现任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国际儒学联合会副会长,国际哲学学会名誉院士(代表中国)。先后求学于台湾东海大学和美国哈佛大学,任教于普林斯顿大学、伯克利加州大学。自1981年,一直在哈佛大学东亚系担任历史及哲学教授,其间获选美国人文社会科学院院士,还曾担任哈佛燕京学社社长。” 英文维基百科对他还有这么一段介绍:“2001年,杜维明被(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任命为联合国‘名人小组’成员,协助‘文明之间的对话’。” 在“2013中国发展论坛”的间隙,我采访了杜维明。他很慷慨,给了我45分钟。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谈论传统与现代化的关系,探讨他赖以成名的学说“儒学第三期”的实现前景,最后,在问及他对中国新领导层和未来中国发展前景的看法时,他表示,从长远来看,中国新领导层必须认真面对和应对两大挑战。 “这两大挑战,其实与中国GDP的升降或军事实力的消长无关,但却关乎中国人的心灵和心态。”他严肃地强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两大挑战呢? 问:过去100多年,中国经历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儒运动的洗礼,从“五四”运动的“打倒孔家店”,到文革中的批孔运动,再到八十年代以电视政论片《河殇》为代表的反儒思潮,似乎不分左右,属于中国近、现代史上最优秀之列的一大批知识分子都是反儒的。那么,你是如何评价、如何反思这一持续百年的反儒思潮的? 答:我们先来谈谈“五四” 。的确,“五四”时代中国大的思潮是反儒,是打倒孔家店,但是,反对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强烈的爱国主义,想让中国站起来,当时,不管是极端的保守主义,还是极端的激进主义,都是爱国的,救亡图存是大家共同关切的。我们需要肯定的是,他们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这就表示他们的文化认同是非常清楚的。另外,我发现有一个现象,那些从国外回来的知识精英,有一个强烈的信心,或愿景,就是我们中国最终会站起来。就是说,虽然塑造我们的儒家传统是一无是处,但那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心和责任感,却是儒家知识分子的士大夫精神所塑造出来的。这与古希腊的哲学家、基督教的神学家、佛教的和尚完全不同。而有良知、有理性、关心国家兴亡,这就是儒家所塑造的最珍贵的传统,这些中国近代的知识分子有深刻的自我认同,有对社会的关怀,有对民族命运的一种承诺,他们潜存的、非常珍贵的儒家因素,并没有因为他们激烈地反对儒家、反对孔家店而消除,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强烈,所以,从深层意义上讲,他们都是儒家知识分子典范的代表,包括鲁迅。 如果再仔细看,“五四”时代反儒、反孔的主要干将都是青年人。胡适是20多岁的年轻人,陈独秀年龄大一些,蒋介石做黄埔军校的校长,也只有32岁。那时是青年的文化,有理想、能够面对现实、强烈的爱国、具有一种先知先觉的责任感:我们要告诉大家,必须向西方学习,再不学习就要亡国灭种了。如果从比较文化学、人类学的角度看,他们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儒家的“士”的精神。但正因为他们太年轻,现在看来,他们当时有一种肤浅的乐观主义,他们对待传统的态度太简单,以为只要把战场打扫干净就可以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国了,他们把打倒传统文化(包括打倒儒家文化)的工作看得太简单,结果后来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河殇》的时代,我们发现,该继承的没有继承,该扬弃的没有扬弃,该引进的没有引进,该排拒的没有排拒。这说明,“五四”时代反传统的知识分子的策略是完全失败的,他们的策略就是:把儒家传统中糟粕的糟粕,与西方文明中精华的精华相对比,其目的主要是想激发中国人向上、激发中国人西化、激发中国人救亡图存的心,但按照社会心理学的说法,这样做,实际上是把中国人对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的文化认同给彻底摧毁了,把中国人的精神脊梁给彻底打断了,那样恢复起来很难。印度知识分子没有走这条路,他们走的路正好相反,印度知识分子的风骨和应对西方挑战的能力,在很多方面比中国知识分子强,所以,我说中国知识分子需要向印度知识分子学习,印度现在的一些在国际上有名的知识分子,一方面有国际视野,一方面又深深扎根在印度传统文化的土壤中,而中国这样的知识分子很少。在季羡林之后的那一代中国学者中,像汤一介、庞朴等人,都已经80多岁了,这一代人受文革的影响是很大的,他们很难建立起与传统文化的亲密关系,60岁以后,他们才对传统文化有了新的认知,但国际视野却相对差一些。 现在我们到了一个新的时代,我一直在说,我们一方面要反思“五四”,另一方面,我们又必须继承“五四”。现在有些研究儒学的学者说,我们要扬弃“五四”,最好忘掉“五四”,我说,不行,我们必须面对“五四”,研究“五四”,继承“五四”。 问:你除了研究儒学,也研究过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等其他文明,也与其它国家的学者有过对话,根据你的研究,能不能说: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尚无任何国家是在完全否定本土传统的情况下成功实现现代化的? 答:确实没有这样的例子。我在研究中发现,任何一个现代化比较成功的国家,其现代性都与它的本土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也就是说,这些国家都不是通过彻底打破传统而实现现代化的,相反,是一个国家的传统塑造了这个国家特殊的现代性。例如,法国的现代性与法国革命的传统密不可分,英国的现代性与英国比较保守的、渐进的、不太突出宗教的传统密不可分,美国的现代性与它的市民社会密不可分,德国的现代性与它的民族意识密不可分,毫无疑问,中国的现代性也将会与中国的历史经验以及中国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经验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我提出了一个观点:没有传统,现代化是不可能的。 另外,我还提出了一个观点,这个观点现在还有争议,这个观点就是:现代化过程中是可以拥有不同的文化形式的。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西方之外那些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东亚社会,现代化都做得比较成功,早期有日本,后来又有亚洲四小龙。这就说明,西方的现代化模式并非唯一的现代化之路,东亚的现代化模式是第二条路,将来还会有第三条、第四条路。 确实,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传统,像儒家文化这样,经历了如此彻底的被否定的过程,其它的一些传统,如基督教,也都经历过强烈的内部批判,但并没有被彻底否定,但儒家却经历了这个过程。从“五四”到1949年,像张君劢、梁漱溟、熊十力、冯友兰、贺麟、马一浮等人,他们力图恢复儒家文化的工作,都是在儒家文化、儒家的政治结构都已残破不堪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他们仍然认为,儒家有它的核心价值。1949年之后,这种工作已经无法在中国大陆做了,相应的工作都是在海外,如台湾、香港,他们认为,儒家和现代文明可以融合,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张君劢在1958年共同署名的宣言说的很清楚,中国可以向西方学习,西方也可以向中国学习。到了今天,中国则进入了一种类似西方“文艺复兴”的过程,我们今天需要讨论的是,儒家宽广、全面的人文精神,对解决人类文明遭遇的困境,到底有没有参考的价值?往前看,儒家文化到底应该怎么走? 你刚才提到《河殇》,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曾在巴黎与《河殇》总撰稿人苏晓康在酒吧里聊了一个晚上,后来,他到了纽约,我在波士顿,他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把我们在巴黎酒吧谈的东西整理出来,做成一个对话的形式,发表出来,我说,你现在还是反传统吗?他回答,不不不,我想把这篇对话的标题做成《发掘传统资源》,我说,那不是与《河殇》的精神相冲突吗?他说,《河殇》都是情绪的东西,我当时就清楚我们在干什么。《河殇》的另外一个撰稿人是王鲁湘,他现在在凤凰卫视工作,1985年,我在北大上课的时候,他是我的学生,选过我的课,他的论文写的是关于孟子的思想,写得非常好。这些人对儒家文化都是心知其义,一方面,他们在口头上反对儒家传统,但另一方面,他们都能体认儒家的深层价值。 《河殇》的一个核心观点是:中国要告别黄色土地文明,拥抱蓝色海洋文明。后来,我对苏晓康说,你不要忘记,你离开黄河后,首先进入的是太平洋,而不是大西洋,你首先碰到的是台湾、日本、韩国这些地方。 问: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一谈到传统,就一定是儒家传统?且不说中国古代除儒家之外,还有道家、法家,即使是最近这100多年来,由于许多中国知识分子大力宣扬自由、民主、科学、理性,这些理念和价值在中国如今已经深入人心,那么,这些价值是不是也已经成了一种新传统? 答:非常重要,我所提出的儒家第三期发展,谈的就是儒家传统在今天的创造性转化。儒家从曲阜走向中原,是第一期,从中原走向东亚,是第二期,它能不能有第三期发展,就是从东亚走向世界,就看它能不能融合你说的自由、民主、科学、理性等现代价值。我这四十年来做的工作,就是在促成这个发展。 人类文明史上,迄今为止具有全球性影响的文化有三个:基督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和佛教文化,具有区域性影响的文化则包括印度文化和儒家文化,还有影响仅仅局限在一个国家的文化,如日本的神道文化,儒家能不能从区域走向国际,现在我的信心比以前强了很多,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四十年来,我进行了许多文明对话,我与基督教、犹太教、佛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等不同文化的学者进行了许多对话,我发现,儒家有一个特色,即儒家既要入世,也要转世,所以,关爱地球是儒家的一个基本要求。儒家从孔子开始以来,把我们居住的地球、把我们的社区、把我们的家庭、甚至把我们自己的身体都看作是神圣的。如今,所有的世界性宗教,包括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都有这个转向,每一个宗教领袖都要面对现代人类所面临的大问题,包括生态、环保问题。而我在文明对话时发现,儒家关爱地球的那个特色,确实可以与其它各种文明相结合。 儒家这个传统之所以能够源远流长,就是因为它在不断地吸收其它各种学说的养分。在古代,中国的传统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儒释道。在孔子的时代,儒家就吸收了早期道家的养分,到了孟子的时代,儒家又吸收了墨家、杨朱、法家、阴阳家等学说的养分,再后来,整个中国文化的精神世界又被从印度传入中国的佛教所转化,与此同时,佛教又被中国文化所转化,在这个过程中,佛教也成为儒家的资源,没有佛教,就不可能有宋明儒学,不可能有朱熹,不可能有王阳明。而到了今天,西方文化就成了儒家文化能够最终进入世界的最重要的助源,也就是说,你越对西方了解的多,你就越能进入世界。所以我说,我们先要做一个“经济人”,把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都吸收进来,等充分吸收、融合了这些西方价值,我们才能做“人文人”,才能进一步发展儒家的理想。例如,儒家讲贤人政治,但你必须先达到民主政治的法治,然后,你才可能去做贤人,将来中国老百姓要求投票权,这是不可抗拒的,民主投票、多党制这些东西是绕不过去的,你必须先有这些东西,然后才能发展所谓的“中国特色”。 问:现在中国有人提出了“儒家宪政主义”,你对此如何评价? 答:现在中国大陆有一批儒者,其中一些人走上了一种儒家原教旨主义的道路,比如蒋庆,提出了“政治儒学”,把儒学与马克思主义对立起来,想用儒学取代马克思主义。我欣赏他们的工作,但我认为,第一,以儒学取代马克思主义,现实可能性很小,第二,这样提会造成不必要的对抗。 现在中国有三大潮流,我认为,这恰恰是一个对话的良机。第一个潮流就是自由主义思潮,这是从邓小平提出市场经济以来出现的思潮,要为市场经济建立一个基本的秩序;第二个潮流就是社会主义思潮,特别是这些年来胡锦涛提出“和谐社会”,感到这些年来社会矛盾和冲突太大了,所以要向一般的老百姓、向穷苦的人倾斜,强调重新分配;第三个潮流就是儒学的复兴。我认为,健康的情况是:在文化认同上是儒家,在经济调配上是社会主义,在政治安排上是自由主义。我现在直接介入的一个工作,就是儒家和马克思主义的对话。因为马克思主义本身也一个波澜壮阔的思潮和运动,不仅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还有俄国的马克思主义和西方马克思主义。我觉得,“政治儒学”等各种儒学学派都可以丰富儒家思想,但如果在意识形态上把它变成狭隘的原教旨主义,那对儒家的发展就不一定有好处。 问:那么,中国的民主转型和宪政建设能够在儒家传统中找到养分吗? 答:当然可以。儒家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因为它可以和世界各种文明对话,所以,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现在已经有了儒家式的基督徒,如“波士顿儒学”;还有儒家式的佛教徒,就是所谓的“人间佛教”;有儒家式的犹太教徒,我在哈佛大学的一个博士生是以色列人,他在特拉维夫教书,他的一个博士生最近问我:我能不能做一个儒家式的以色列人,我说,当然可以,但如果你要做儒家式的以色列人,你就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就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外,还有儒家式的穆斯林,如中国的“回儒”。这样讲来,将来,面对21世纪,儒家宽广的人文精神,和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传统都可以有对话的机制。你不能想象,有基督教的佛教徒或伊斯兰的犹太教徒,但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儒家。 问:按照这个逻辑,那完全可以有儒家自由主义者、儒家宪政主义者了,对吗? 答:对。徐复观就说得非常清楚,他的理念就是自由主义的儒家,或儒家自由主义。此外,有一位韩国学者,他在哈佛大学的博士论文就是《作为宪法主义的儒家》。 问:那么,你对中国新领导层、对未来中国的发展前景有什么看法呢? 答:中国新领导层已经从过去狭隘的GDP至上主义,变为强调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等方面的全面发展,我觉得,这是一个健康的趋势。另外,中国现在的新领导人已经超越了过去那种工程学的狭隘科学主义,他们也愿意实干,这也是健康的,但如果新领导层没有长远眼光,只是短视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不会成功的。 我认为,从长远来看,有两方面的重大挑战,是中国新领导层必须认真面对和应对的:第一,中国新领导人必须认识到宗教的重要性;第二,中国新领导人必须认识到中国各民族政治认同的重要性。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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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he IIP Conference (2015) Opened at Peking University[:zh]国际哲学学院大会(2015)在北京大学开幕[:]

[:en]On 16 September 2015, the 2015 Conference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Philosophy (IIP) opened at Peking University (PKU), Beijing, China. The two main sponsors of this Conference are the Institute for Advanced Humanistic Studies (IAHS) of PKU and Songyang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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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 with Prof. Tu Weiming in ftchinese.com“关乎中国人心灵”的挑战

Chinese edition of Financial Times published on 28 January 2012 an interesting interview with Prof. Tu Weim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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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04 Istanbul University, Eurasia Institute Presentation2012.06.04 杜教授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大学作演讲

On Monday, 2012.06.04, Prof. Tu Weiming visited Istanbul University in Istanbul, Turkey where he gave a lecture on “Alliance of Civilizations in the Perspective of Confucian Thought.” A YouTube post with the recording of this lecture is accessible below. 2012年6月4日星期一,杜维明教授访问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大学。届时他做了题为“从儒家思想的角度看文明联盟”的演讲。以下则是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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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ivered a commemorative lecture at Soka University杜教授在创价大学女子学院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

News from Soka University, Japan: On Saturday, October 8, 2011, the 41st Soka University and 27th Soka Women’s College graduation ceremony was held at the Ikeda Auditorium. Student representatives and their guardians, faculty members, administration staff, and donors attended the event. The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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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Video: Keynote Address at 2011 NCLC[:zh]视频:第四届全美中文大会主题演讲[:]

[:en] In the early afternoon of April 15, 2011, the participants of 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Conference gathered in the Grand Ballroom at San Francisco Hilton Hotel for Prof. Tu Weiming’s keynote address entitled “New Confucianism in a Global Age.” Here’s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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