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正处于转型阶段,转型意味着有很多滑坡,但正因为大家忧虑,文化自觉开始起
来。现在中国应当有一个健康的文化认同的主线,一方面是自信心,另一方面应该是开放
的、多元的,自我批评自我反思的能力应该很强,而且这种文化认同不应对世界造成威 胁。
年过七旬的杜维明回到北大,创办高等人文研究院,引来学界的关注。在未名湖的诵 经阁里,他纵谈对儒学的最新理解,“我每每都有些新想法”。而从他呼吁将孔子诞辰日作 为尊师日,也看出他在策略性地将自己的想法推展到实践。
同为现代儒学最重要的研究者和推广者,杜维明与余英时是两个极端,余英时 1978
年访问大陆后便不再来,第一次成了最后一次。但今天的杜维明却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大 陆,成了另一个极端。“不投入大陆,所有的儒学研究都只能是边缘,没办法”。
纯粹政治化的儒家是最大的威胁
南方都市报:您为什么呼吁将 9 月 28 日孔子诞辰日作为尊师日?
杜维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的力度很大,每年哲学日(编者按:11 月第 3 个星期
四)这一天,世界各地哲学家都被邀请。莫斯科和智利分别承担过一次,今年要在德黑 兰。尊师日如果建立起来,大概也有这个可能性。后来我说,不要把教师节改了,把 9 月 28 日作为尊师日就行了。我在想,在这一天,如果你的老师已经过世,那么你可以怀念
他;如果他还在世,那么你可以尊重他,各种不同的形式,主要是心灵的感恩。自然世界
之外,我们还有意义世界和精神的生命,这都是那些老师塑造的。基督教文明,伊斯兰文
明,犹太文明和佛教,都有对其大师的尊重。现在这个算是小型的学术界内部的运动,希 望它慢慢能够扩大。
很多人怀念“文革”,那时大家诚实,为人民服务,牺牲自我,雷锋精神,但那是最糟糕
的时代,因为那时根本没有文化自觉,顺着一条路,不相信自己,相信红太阳,亲情完全
崩溃。那是真正摧残中国文化的时代,所谓的夜不闭户,人民诚实忠诚,都是虚伪的,非
常危险。改革开放之后,改变很大,正面意义远远超过负面。但我们出了一个比较大的问
题,过分强调经济主义。我们现在处于转型阶段,转型就意味着有很多滑坡。但是,正因
为大家忧虑,文化自觉开始起来。现在中国应当有一个健康的文化认同的主线,也包括台 湾、香港地区和新加坡华人。
文化认同一方面是自己的自信心,另一方面应该是开放的、多元的,进行自我批评自
我反思的能力应该很强,而且这种文化认同不应对西方文化造成威胁,如果是威胁性的,
还未起来,扼杀的力量就会很大,也不能使得还没有发展到同样水平的国家,包括印度,
感觉到我们自私自利,掌握了他们的资源,所以文化认同应该开放。但确实很难。最为关 键的是知识精英,一般的人能存活就有尊严,有些知识精英是这样的,无恒产而有恒心— ——没有很多的资源,但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